附 录(第8/33页)

在这些诽谤性的小册子中,据一位著名的音乐家【30】的敌人大胆推测:有几本是这位音乐家写的,那本有一些真实内容标题为《关于音乐的错误叙述》【31】的小册子就是其中之一。这位作者(无疑是一个爱搞恶作剧的人)用相当刻薄的笔调批评那位大音乐家的作品非常晦涩。他把我使人听懂的音乐说成是犯罪,以此证明我是一个对音乐无知的人,证明拉摩先生的学问十分渊博;据作者说,他那些艰深的理论,能看懂的人愈少愈好。由此可见,这位公然宣传如此巧妙地隐藏在拉摩著作中的那一套说法的哲学家【32】在他关于音乐要素方面表现出的无知,并不比我为《百科全书》撰写的词条表现的无知少。按照这一点,我们可以说,这本小册子的作者,在学识方面超过了拉摩先生;在写作技巧方面超过了拉伯雷【33】,因为他文章中的那些艰深难懂的话,是任何一个头脑荒诞的人也说不出来的。他在小册子中时不时地提出一些很有趣的问题,例如:“美妙的曲调是否产生了和声?”又如:“伴奏是否应当表现发声体?”这些经过精心思考之后提出的问题,似乎表明作者有许多话要说,而我也准备在我的《音乐词典》中加以探讨。

千真万确的是,拉摩先生在这本小册子的那些讽刺人的话中是扮演了角色的;小册子的作者为了嘲笑他,便先不断让他自己吹捧自己。关于我,这本小册子提到的是我的《风流的缪斯》;这已经是一件过去的往事了【34】;看来,他也不愿多谈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相当谦逊才觉得他本人不便多谈,而我知道的是:这部作品和证人至今还在。至于我,我把一切全都忘记了。

关于歌曲的话说得太多了,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谈更重要的事情。无休止的争论使我产生了许多感想,那就是:我们最好是多做实事,尽管做得晚了,但终归是有效果的。在那些像冰雹似地向我袭来的小册子中,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呢?全是些骂人的话和站不住脚的狡辩之词。文学家们说国家需要文学的支持,法国音乐家需要文学的支持。他们还说:再也没有什么事物是像法国音乐这么美好的,再也没有什么人是像法国的歌剧作者那么棒的,法国的歌剧是人类心灵的杰作。在他们的文章中还恬不知耻地从他们的利益和仇恨心出发,竟公然把假话当真话,硬要公众接受。我发现,在文学界的争吵中,关键不在于谁有道理,而在于谁有权威;不在于谁说的是事实,而在于谁最后胜利;连他们的对手都不屑一顾的那个蹩脚作家也居然加入争吵的行列,看来,其目的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登场亮相,出一阵风头。

张文英 译

我的画像【35】

各位读者,我常常在思考我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因此,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就怎么说;如果你们不喜欢我谈我自己,就请别看这篇序言

我已经接近生命的终点,然而,我在世上尚未做过任何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有许多美好的愿望,但一个人想顺顺当当地实现他的愿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我打算为世人做一件前人未曾做过的事:把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的真实面貌展现给他们看,以便使他们也学会如何自己认识自己。

我是一个观察家,而不是一个道学家。我是一个植物学家,能描述花草生长的样子;至于断定它们有什么用处,那是医生的事情。

我很穷,当我快要没钱买面包的时候,除了靠我自己的劳动【36】挣钱以外,我就没有其他更诚实的谋生办法。

单凭我刚才讲的这一点,就足以使许多读者不愿意继续往下看我的书。他们认为,一个连面包都没得吃的人,是不值得他们去了解的。因此我申明:我的书不是为这样的读者写的。

认识我的人相当多,所以,人们可以很容易检验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我撒了谎,我的书就会反过来拆我的台。

我发现,与我生活最密切的人并不真正了解我。他们或者是出于善意,或者是出于恶意,把我的大部分活动都归之于另外的动机,而没有弄清楚我从事那些活动的真正意图。这就使我认为,人们在历史学家的著作中所看到的对人物性格和外貌的描写,大部分都是虚构的,是史学家凭自己的文思把它们说得好像真是那个样子。他们把一个人的主要的活动,像画家任意挪动一个假想的人物肖像的五官那样,爱怎么描写,就怎么描写。

一个人如果一刻不停地老是在社会上到处活动,一再对别人伪装自己,那么,他对他本人也不会不来点儿虚伪,而且,当他有时间观察自己的时候,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