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录(第9/33页)

历史学家对君主们的描绘,差不多都是千篇一律的,其原因,正如人们所说的,不是因为君主们的地位很突出,容易被人们看出来,而是因为第一个历史学家对他们怎样描绘的,其他的历史学家就照着抄。利维的儿子与塔西佗【37】笔下的提比略【38】连外貌也不太像;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大家才爱看塔西佗笔下的提比略。大家都喜欢看漂亮的画像;但如果画得真像本人了,大家反倒不喜欢看了。

同一个原件的各个抄本,彼此都差不多是一样的,然而,同一个人的面孔让不同的画家去画,他们画出来的样子,彼此就很难有什么完全相同的地方了。它们是不是都画得很好?哪一幅画得逼真?我们看画像,要看它是不是画出了心灵。

他们说,我之所以谈我自己,是由于我有自命不凡之意。唉,如果我有此意的话,我为什么要隐瞒它呢?难道说我是由于自命不凡而向众人表白我有自负之心吗?也许,我在谦逊的人面前能够得到他们的宽恕;其实,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倒是那些挑我有自命不凡之心的读者。

十 一

只要我有一分钟不按规矩行事,我往后就会把规矩抛到九霄云外。只要我一开始动用我费了那么多心血才积攒起来的钱,我转眼之间就会把它全部花光。

十 二

说这些话的目的何在呢?目的在于使我其他的话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使我所讲的话前言能合后语。一个人的面孔上的特征,只有它们在面孔上一个不漏地全都表现出来,才有价值;如果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则面孔就会变样。当我写书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考虑全书的整体如何,我注意的只是:我知道什么才说什么,说完以后,它们自然会形成一个整体。这样的整体,才符合它的原型。

十 三

我认为,对世人来说,重要的是:人们要认真读我这本书。事实上,我知道人们对本书的作者是很难做到十分公正的。不过,对于那些开诚布公谈自己看法的人,请不必去纠正他们。我所要求的公正,做起来并不难。只要人们不到我面前来谈论我这本书,我就满足了。这并不妨碍每一个人对公众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他们发表的文章,我是一个字也不看的。我深信,我能自己克制自己,做到这一点;这是不需要人家教我就会的。

十 四

我不在乎有人在注意我;人们注意我,即使是用某种有点儿特殊的方式注意我,我也不生气。我宁肯让全人类都忘记我,也不愿意被人家看作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

十 五

我以上这番话,并不是有意拿话回敬什么人,大家都熟知我在世上为人处事的方式;拿这种方式使我得到的好处,与我以本来的面目对人使我受到的损失相比,好处就太少了。然而,我还是宁肯自尊自重照老样子行事。我被人家视为一个如此奇怪的人,以致每一个人都喜欢夸大其词地说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听凭公论。公众的意见,比我自吹自擂的话管用得多。因此,从我的利益出发,人家爱怎么议论我,就让人家怎么议论我,这反而比我自己表白自己更策略得多。不过,也许是出于某种自爱之心的驱使,我觉得:人家多议论我几句,这倒不妨,而夸我的话,最好是少说为佳。公众谈论我的话已经很多了;我让他们爱说多少就说多少。不过,话又得说回来,我很担心,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再也不会提起我了【39】。

十 六

我不打算对别人比对我自己有更多的宽恕,因为,在我如实地描绘我自己的时候,也不能不描绘别人。所以,无论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我,我都要像虔诚的天主教徒那样坦白,对我的言行做一番忏悔。

十 七

此外,我还要不遗余力地表明我的心是真诚的:如果在我的著作中看不出我的真诚,在书中没有什么话可以证明它,那就表明我书中的话不是出自真心【40】。

十 八

我生来就是为了做他人绝无仅有的知心朋友的,然而,知我之心的人还没有到来。现在我已经到了我的心扉已开始关闭、不再向新的友谊打开的年龄了。我梦寐以求的甜蜜的感情,永别了;现在已为时太晚,不可能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了【41】。

十 九

我对社交场合的风气,对人们在社交场合谈论的话题和谈论的方式,已略有所知。在社交场合,最能消磨时间,可以无所事事地闲聊,议论风生地说什么赞成这个和反对那个,而且还要在思想上搞什么怀疑论,结果使人们管它什么善与恶,一概束之高阁,漠不关心;这么惬意的场合,你能在别处找到吗【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