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第4/4页)

我感激北影十九号楼的众邻居。那是一幢走廊肮脏的筒子楼。我在那楼里只有十四平方米的一间背阴住房。但邻居们的关系和睦又热闹,给我留下许多温馨的记忆……

我也感激童影。童影分配给了我宽敞的住房,这使我总觉为它做的工作太少太少……

我感激王姨——她是母亲的干姊妹。在我家生活最艰难的时日,她以女人对女人的同情和善良,给予过母亲许多世间温情,也给予过我家许多帮助……

我感激北影卫生所的张姐——在父亲患癌症的半年里,她次次亲自到我家为父亲打针,并细心嘱我怎样照料父亲。

我感激北影工会的鲍婶,老放映员金师傅,文学部的老主任高振河——父亲逝世后,我已调至童影,但他们却仍为父亲的丧事操了许多心……

我甚至要感激我所住的四号楼的几位老阿姨们。母亲在北京时,她们和母亲之间建立了很深的感情,给了母亲许多愉快的时光……

我还要感激我母亲的干儿女单雁文、迟淑珍、王辰锋、小李、秉坤等。他们带给母亲的愉快,细细想来,只怕比我带给母亲的还多……

我还要感激我哥哥的初中班主任王鸣岐老师。她对哥哥像母亲对儿子一样。哥哥患精神病后,其母爱般的老师感情依然,凡三十余年间不变。每与人谈及我的哥哥,必大动容。王老师已于去年病逝……

我还要感激我的班主任孙荏珍老师以及她的丈夫赵老师——当年她是我们的老师时才二十三四岁。她对我曾有所厚望。但哥哥生病后,我开始厌学,总想为家庭早日工作。这使她一度对我特别失望。然恰恰是在“文革”中,她开始认识到我是她最有独立思想的学生,因而我又成了她最为关心的几个学生之一……

我还要感激我哥哥的高中同学杨文超大哥。他后来是哈尔滨一所大学的教授。我给弟弟的一封信,家乡的报转载了。文超大哥看后说——“这肯定无疑是我最好的高中同学的弟弟!”于是主动四处探问我三弟的住址,亲自登门,为我三弟解决了工作问题——事实上,杨文超、张万林、滕宾生,加上我的哥哥,当年也确是最要好的四同学,曾使他们的学校和老师引以为荣。同学情深若此,不枉同学二字矣!

我甚至还要感激我家当年社区所属派出所的两名年轻警员——一姓龚,一姓童。说不清究竟由于什么原因,他们做片警时,一直对母亲操劳支撑的一个破家,给予着温暖的关怀……

还有许许多多许许多多我应该感激的人,真是不能细想,越忆越多。比如哈尔滨市委前宣传部长陈风辉,比如已故东北作家林予,都既有恩德于我,也有恩德于我的家。

在一九九八年年底,我回头向自己的人生望过去,不禁哑然,继而肃然,继而内心里充满感动!——怎么,原来在我的人生中,竟有那么多那么多善良的好人帮助过我,关怀过我,给予过我持久的或终生难忘的世间友爱和温情么?

我此前怎么竟没意识到?

这一点怎么能被我漠视?

没有那些好人,我将是谁?我的人生将会怎样?我的家当年又会怎样?

我这个人的一生,却实际上是被众多的好人,是被种种的世间温情簇拥着走到今天的啊!

我凭什么获得着如此大幸运而长久以来麻木地似乎浑然不觉呢?

亏我今天还能顿悟到这一点!

这顿悟使我心田生长一片感激的茵绿草地!

生活,我感激你赐我如此这般的人生太幸运!

我向我人生中的所有好人深鞠躬!

让我借歌中唱的一句话,在一九九八年年底祝好人一生平安!

我想——心有感激,心有感动,多好!因为这样一来,人生中的另外一面,比如嫌恶、憎怨、敌意、细碎,就显得非常小气、浅薄和庸人自扰了……

再祝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