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三尖树——末日杂草(第2/18页)
在经过了许多的鸡鸣狗盗和两面三刀之后,一只木制箱子被秘密运出了俄国。但运送它的飞机在太平洋上空消失了,飞机及机上的货物可能是被安全部门炸成了碎片。写至此处,温德姆第一次展现了他对杂草生态学的深刻理解:“我确信,当碎片从高空缓缓地向海面坠落的时候,它们的后面还拖着一种乍看像白色水汽的东西。这并非水汽,而是一团种子。它们太轻了,即使在稀薄的空气中也能飘荡。几百万颗轻如蛛丝的种子悬浮在空中,随风到处飘洒……”
一段时间之后,这种神秘植物油的知情者才开始把世界各地的荒地中冒出的奇怪植物与这起事故联系起来,而此时这些外来杂草已经成了每个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比尔·梅森家的花园里就有一棵,长在“树篱后面,掩蔽着垃圾堆”。但随着这棵植物慢慢长大,它的样子也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异形”得让人不安。它那根笔直的茎从一个木质的主干上抽出,茎的周围长着三根光秃秃的小枝。茎的顶端是一个圆锥形的漏斗或杯子,里面有一个类似新生蕨类紧紧卷起的叶片的结构。杯和叶上都覆盖着一种黏黏的物质,可以粘住小虫。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梅森回忆道,“才出现了第一棵拔起根部开始行走的三尖树。”——不过说是行走,其实更像是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前进,两条前“腿”先向前滑,然后整个植物前倾,后“腿”几乎抬到水平。没过多久,当年轻的梅森想小心地为他后院里的三尖树松一松根部时,他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晕了过去。它茎顶部那片黏黏的叶子舒展开来,从梅森脸上抽打了过去,留下一道红肿的痕迹。
这些走路滑稽的植物竟能造成严重的刺伤,公众一开始因此恐惧不已,等最初的恐慌慢慢过去,人们对这种植物的兴趣又逐渐减弱,直到大家意识到一棵成熟的三尖树头上的鞭叶可以达到10英尺(约合3米)长,产生的毒素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一开始这一情况导致人们到处屠杀三尖树。后来它们鞭叶上的刺毛变短了,这些植物也被安全地围在了栅栏内,它们就又变回了时髦的花园奇景,植物中的罗威那[129]。但在野外,三尖树的移动能力(以及演变出的“埋伏”能力)使它们成了一种灾祸。另外一个越来越明了的恐怖态势是在这些偏远地区有大量人类被刺死,这清楚地表明三尖树已不再是一种无关人类痛痒的捕虫植物。它们是肉食者。它们带刺的卷须还不够有力,无法从刚刚杀死的猎物身上撕下皮肉,但它们可以从腐烂的尸体上取下碎块,放进消化杯的液体中。
到这时,人们已经知道这些不祥的植物就是十年前从俄国走私出来的营养极为丰富的油的来源,于是三尖树开始被大量种植。它们被养在种植场里,每一棵都被拴在一根钢棍上,以使它们能大致排列成行——这个方法还能确保它们远离大众,以保安全。直到三尖树被关进这重重的栅栏以后,它们那三条“腿”的功能才清晰显露出来。它们会时不时用这三根枝条撞击钢棍,发出咯咯声,有时也会发出一种连续的咚咚声,这种情况在几棵植物聚集到一起时尤为明显。梅森怀疑这是天气温暖有风时,风吹动干枯枝条发出的声音,或者可能是某种传粉时的求偶声、一种雄蕊发出的声波。可他的同事沃尔特——一个比他更敏锐的三尖树看守者提出,它们发出这些声音是在交谈。
在流星雨灾难发生的那晚,这一观点似乎得到了证实。当伤亡惨重、精神崩溃、大部分个体已失明的人类试图为自己寻找生路的时候,三尖树逃离了它们的围场,它们利用嗅觉和声音追踪人类、伏击人类,杀死他们,然后在尸体上大快朵颐。那些失明的人毫无还击之力;极少数没有失明的人必须靠机警和自制步步为营,但人类的这些能力与那些耐心等在每一道栅栏、每一扇门的怪物们极其灵敏迅速的反应相比,完全不是对手。
即使作为一部单纯的惊悚小说来阅读,《三尖树时代》也足够恐怖,确切说来这种恐怖源于小说细节的生活化和普遍性。这些细节很容易让现代人产生紧张不安的共鸣:为花园垃圾堆增色因而颇受家人喜欢的植物是潜伏的杀手;营养丰富的食物来自有毒的作物;一种植物从野外怪胎变为家养宠物,再变为掠夺成性的有害植物,一路跨越种类范畴——这也正是从古至今许多杂草的发展轨迹。但三尖树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是单纯地从一个身份跳到另一个身份,它把这所有身份都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兼具动物性和植物性的怪物(《夸特马斯实验》也是如此),因此这部作品可以毫无疑义地跻身最让人类恐惧不安的故事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