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的少年们(第6/11页)

“别傻了,让诺,被抓住的话,你会被枪毙的!”

“为了救恩佐,再危险都要试一试!”

夜晚在煎熬中过去了,我们迎来了又一个昏暗的清晨。放风时间到了,走道上响起了看守们的皮靴声。雅克的话回响在我耳边:“被抓住的话,你会被枪毙的!”但此刻,我只想救恩佐。开门声响个不停,犯人们走出牢房,在图先面前列队。

向看守长致敬的队伍沿着楼梯一直绵延到底层。我们从玻璃窗下走过,整条走廊显得阴森森的。破烂的石板上传来我们的脚步声,通往院子的最后一段过道就在眼前了。

我紧张得全身僵硬,前面拐弯处就是开溜的地方,我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队伍,溜向侧面的小门。这道门白天是不会关的。看守们可以一边坐在院子里监视放风的犯人,一边通过这扇小门观察死囚们的动静。昨天我就是从这条路被押去医务室再押回来的,所以路线已经烂熟于心。闪出队伍后,我穿过一间一米长的看守室,走过几级阶梯,来到了医务室门口。所有人都在院子里,没人发现我。

我刚走进医务室的时候,那个男护士吓得跳了起来。不过看看我的样子,他又放下心来。于是,我把此前大家商量的办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没有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突然,他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我再也受不了这座监狱了。我无法忍受面对你们,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更不想每天在见到那些鞭打你们的畜生时还不得不和他们打招呼。刑场上每枪毙你们当中的一个人,都让我痛苦不已。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要生活,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养活,你明白吗?”

这下我要安慰他了!我,一个犹太人,衣衫不整,一头红发,皮包骨头,饥肠辘辘,脸上满是跳蚤留下的水疱;我,一个排队等着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居然要安慰一位护士,让他相信自己的未来!

我对他说,俄国人守住了斯大林格勒,德国人在东线节节败退,盟军很快就要登陆了;德国人的好日子到头了,他们最终会从城墙上跌落下来,就像秋天的苹果要落地那样。

护士像个孩子似的听我说着,不再害怕和抱怨了。于是我们达成协议,他答应帮忙。见他慢慢从痛苦中缓过劲来,我再次强调说,在他手里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年仅十七岁的生命。

“听着,他们明天就要把他押去死囚室了。如果他同意,我会在他伤口四周缠上细绷带,运气好的话,伤口会再次感染,这样他就会再被送回来。但是怎么感染,就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医务室里只有抗感染的药物,没有能让人感染的东西。所以他说的运气,就是要想办法在伤口上“撒盐”。

“好了,赶快走吧。”他望着窗外对我说,“放风结束了。”

我回到了队伍中,看守完全没有察觉。雅克悄悄走到我身边:

“怎么样?”

“我有主意了!”

之后的几天,我一到放风时间就往死囚室跑。溜出队伍,走过看守室,我就能看到躺在牢房里的恩佐。

“让诺,你又来了?”恩佐一边起身,一边担心地说,“你在干什么,疯了吗?要是被逮到,会被枪毙的!”

“我知道,雅克跟我说过好多次了,但我们要想办法让你的伤口重新感染。”

“你们对护士的要求太奇怪了。”

“别担心,恩佐,他是帮我们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们有什么消息吗?”

“哪方面的消息?”

“当然是登陆的啊!美国人现在到哪儿啦?”恩佐像个饱受魔鬼纠缠的孩子,期盼着早日逃离噩梦。

“德国人被俄国人打得落花流水,还有人说波兰就快解放了。”

“那真是太好了!”

“但目前还没听说登陆的事情。”

恩佐能听出我说这话时的悲哀,他双眼微闭,仿佛看到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

我能清楚地看到,恩佐的脸色在一天接一天的流逝中渐渐消沉下去。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让诺,你真的该走了,不然肯定会被发现的。”

“我巴不得自己被枪毙呢。你让我去哪儿?”

恩佐笑了,看到他的笑容,我感到无比欣慰。

“你的脚怎么样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耸耸肩:

“不能说完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