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怒海孤筏(第14/15页)

西北方向最近的岛正是那座草木葱茏山峦起伏的法图希瓦岛,我曾经在这座小岛海滩上的木桩小茅屋里住过,我也就是在那儿听到一位老人生动地讲述自己先祖英雄铁基的故事。假如“康铁基”号真的又驶向这片海滩的话,我就会和许多的故人重逢,不过与长者相见的可能却微乎其微。他定是早已怀着一个去目睹铁基真身的美好愿望溘然辞世了。如果木筏真要驶向山脉一样延绵起伏的马克萨斯群岛的话,我倒是非常了解那儿的情形。那群为数不多的岛屿,排成一行,彼此相距颇远,海浪轰鸣着不断拍打陡峭的岩壁,在进入那不多的几个峡谷入口时,必然时刻提高警惕,峡谷尽头就是一条条狭窄的海滩。

假如木筏经相反的方向,驶往土阿莫土群岛的珊瑚暗礁呢?那儿就会出现星罗棋布的群岛,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广阔分布在茫茫大海上。这组群岛又叫低群岛或险地群岛,整个群岛完全由珊瑚虫构成,水下险礁遍布,栽满椰子树的环形珊瑚岛仅仅比海面高出六到十英尺,每一座环形的珊瑚岛周围都布满了险恶的环形暗礁,这些暗礁就好像是岛屿的卫士,无处不在,对航行直接构成威胁。虽然土阿莫土珊瑚岛是由珊瑚构成的,而马克萨斯岛却是已经熄灭的火山的遗骸,可居住在两组群岛之上的人却同属波利尼西亚民族,两岛的世族均视铁基为他们的始祖。

早在7月3日,在我们距波利尼西亚尚有一千海里的时候,大自然就亲自来告知我们的前面,某处有陆地,当年她也同样告诉过从秘鲁来的古老而原始的筏民。一直到我们离开秘鲁海岸足足一千海里,我们还能见到小群的军舰鸟。大约在西经100度,军舰鸟才消失,此后我们所能见到的是以海为家的小海燕。可是就在7月3日这一天,军舰鸟再度出现在125度处,从此以后常常都能见到小群的军舰鸟,它们时而在空中翱翔,时而又如箭一般向下俯冲掠过浪尖,猎取跳在半空中躲避海豚的飞鱼。既然这些鸟儿不可能来自我们身后的美洲,那么它们一定是从前方的一片陆地上飞来的。

7月16日,大自然更进一步地吐露了她的秘密。那一天我们从海里拉上来一条九英尺长的鲨鱼,从口中吐出一只不久以前从某一处海岸捕食的海星。

就在第二天,我们见到了直接从波利尼西亚群岛上出发的来客。

当我们在西方海平线上看见两只大鲣鸟时,木筏上所有的人都欣喜若狂,不多时,大鲣鸟就从低空中飞向我们的桅杆。它们展开的翅膀足有五英尺长,围绕着我们飞了几圈之后,收起双翼落在了木筏旁边的海面上。海豚立即就冲向了它们的降落地点,十分好奇地围着泅水的大鸟扭动着身躯,但是彼此都不曾触碰对方。这是首批来迎接我们去波利尼西亚的有生命的使者。黄昏时分,鲣鸟并未返航,它们栖息在海面上,午夜过后还能够听见这些鸟儿围绕着桅杆飞行时发出的喑哑啼声。

现在飞到木筏上来的是另外一种更为巨大的飞鱼,我认出这就是从前我跟当地人乘船沿法图希瓦岛海岸捕鱼时见到过的那一种飞鱼。

连续三天三夜,我们径直朝着法图希瓦岛方向驶去。但是后来起了强劲的东北风,把我们吹向了土阿莫土环形珊瑚岛群。如今我们已被吹出了南赤道急流,此处的洋流变化无常,时而强劲无比,时而全无踪影。海流就似一条看不见的河流,充斥整个海上。海流流速大的时候,通常就会出现巨浪,水温也跟着下降一度。通过埃里克每日测到的位置,就能显示出海流的方向和大小。

当我们在跨进波利尼西亚的门槛时,风把我们推入了洋流中的一支弱小支流。令人惊奇的是这股支流的方向竟直指南极。风并未完全止息,在整个航程中风从来也没有完全停止过。风力一弱,我们便撑开所有能找到的布块来收集仅有的一点点小风。我们从未有过一天是向美洲移动的,我们二十四小时内行驶的最短距离为9海里,总而言之,整个旅程期间的平均航速为每二十四小时前进42(1/2)海里。

所幸贸易风总算没在最后一刻抛下我们,再次帮助了我们。它推动着这只歪歪倒倒的木筏,准备令它驶入一个崭新的世界。

大批大批的海鸟日渐增多,它们漫无目的地在各个方向环绕着我们飞行。一天傍晚夕阳将尽之际,我们发现群鸟突然间骚动起来,它们不再注意身下的木筏,也不留意飞鱼,而是径直飞向西方。我们从桅杆顶上看到,当它们飞过木筏聚齐之后,朝着同一方向飞去。或许是它们在天空中看到了我们在下面看不见的东西,又或许它们是在凭着直觉飞行。无论情况如何,它们绝不是在盲目地飞行,它们是朝着离自己的繁殖地最近的岛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