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朝大海(第3/8页)
老陈叫陈晔,是我的朋友,在北京经营着一家诊所,是个小老板。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很感性:“我要去享受航海的过程。”他对穿越半个地球这件事,很乐观,“就跟开车自驾游似的”。
幕后还有一个人,是我多年的朋友、老大哥“烟斗”,他留在了北京后方,做我们的海事气象员。准确地说,烟斗就是“北京”号的眼睛,我们需要在他的指引下前行。烟斗在首钢做了一辈子的机械工程师,此前对海事和气象完全是一无所知。这次,他虽然不能上船,但还是竭力要做出自己的贡献,在五十“高龄”,开始学习、研究海洋气象,奔图书馆、跑大学、咨询专家。
而我是船长,这次航行,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梦想——复苏的环球航行梦,以及兑现在北极求婚时,对梁红许下的要在南极与她结婚的承诺。经过前前后后五年的筹备,买船和改装、购买物资砸下去的钱,放在几年前我都会咋舌,身边的人也有诸多不解。可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总有些事要做不是为了钱,我们已经丢了太多梦想,甚至做梦的胆量。
“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梁红莞尔一笑。
我们所有人,航海经验全部是零。这更增添了我的责任感和压力,我不仅要把大伙儿带到南极去,还必须把他们安全地带回来。
满满几卡车物资运到码头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儿心疼——这七吨多的货物,全部都要塞进“北京”号,挺委屈它的。一吨油,一吨淡水,三吨多的食物,两吨多的装备,还有救生装置和一些其他的备用品。一下水,“北京”号的吃水线就往上飙了十几厘米。
梁红掀开两个医药箱,拿着个单子跟小宇对医疗用品:脱脂棉、无菌手术包、氧气面罩、高分子绷带、医用手套、消炎药、碘伏、负压引流器、葡萄糖、生理盐水……
在我自学成为“船舶专家”的这段时间里,梁红也把自己历练成了一位见习船医。我说,希望到我们回来的时候,医疗箱还没打开过。
船、人、物资,三要素齐了。我相信,意志也早已在每个人的油箱里储备好了。每个人心里现在想的,肯定不是在祈祷风平浪静,一定是: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择日启程,我把从白云观请来的“福”字,贴上了舱门。摆上香炉,点上三炷香,对着大海三鞠躬。这就是我们简短的起航仪式。
“北京”号,出发了。
伤心太平洋
起航之前海事雷达给我们传来了此次环球航行的第一关任务提示:1.5海里外有强降雨,夹杂雷暴。
雷达上猩红一片,风力73节,大约相当于时速135公里,比12级风还大。但它到底有多大的破坏性,我们还没领教过。但时间已定,已不允许我们另选日期。
2013年7月15日,上海外滩风和日丽,我们登船出发的日子。没有送行人群,没有祭海仪式。虽然早已为这次航行准备了很久,可是站在岸边,我突然有点儿莫名感慨,在陆地上跑了这么些年,现在马上就要下水了。装甲车变成了帆船,可依然是探险,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方式。
登船,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的岗位上。船上还有两位海洋管理处的领航员,他们负责把我们从外滩领出长江口,到达公海。
半个小时之后,一艘小艇接走了他们,挥手便是最后的祝福。剩下的漫漫征程,剩下我们独自挑战。
万里航行第一步,虽然我们也曾想到过惊涛骇浪、疾风烈雨的艰苦,但此时脑子里的,只有兴奋。从未见过的广阔无垠,从未尝试过的浪漫旅程,这会儿都在刺激着我们的神经。
“航向65度,前进。”我发出了第一条指令。
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作者如此形容大海:我喜欢大海安静的样子,咆哮的样子。放眼过去,那开阔无边的大海,雄浑而苍茫,把城市的狭窄、拥挤、嘈杂,全部都挥到九霄云外。
写得很唯美,大海到底是什么性格,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只等我们乘风破浪,亲自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而接下来的18个月,大海将是我们唯一的伴侣、朋友和敌人。
“北京”号按计划路线走着,风平浪静,天水一色,一望无际。一种安宁的震慑感,让人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胸开阔许多。老陈扯着嗓子,手圈在嘴边大喊着打招呼:“大海!你好,我们来了!”
没想到大海瞬间变脸,展示完它安静美的一面之后,开始露出它咆哮的一面。
海事雷达很准,雷暴和强降雨如期而至。风速突然从25节攀升到73节,风大浪高涌急,“北京”号成了汪洋孤舟,剧烈颠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