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 花朵 1968年 第四十一章(第11/13页)

人群中有许多像他们这样留着长发长须的青年男子和赤足的嬉皮女孩。瓦利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前来喝倒彩的。人群中还有老老少少的黑人:留着被称为“非洲式”发型的年轻黑人,还有他们身穿色彩斑斓裙装和礼拜日西装的父母。鲍比支持者的来源之广还能从在旧金山早春的寒冷中穿着毛衣和斜纹裤的白人中产阶级身上看出。

瓦利把头发扎成一束,塞在牛仔帽里。为了掩饰身份,他还戴上了一副墨镜。

舞台出人意料地空旷。瓦利原本以为会看到电视上看到的其他竞选集会经常出现的旗帜、横幅、海报,以及竞选人的大幅照片,但鲍比的演讲台上只有一个讲台和一个麦克风。如果换了另一个竞选者,人们会觉得他很缺钱,但人人都知道鲍比拥有肯尼迪家族取之不尽的财富。这意味着什么呢?在瓦利看来,这意味着——“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我”。瓦利觉得非常有趣。

这时,讲台上站着一个为演讲预热的旧金山民主党人。瓦利觉得这有点像舞台演出的序幕。观众在大笑鼓掌的同时,对即将出场的竞选人变得愈发期待。桃色岁月以往举行的音乐会便会请一些小乐队垫场以烘托气氛。

只是桃色岁月已经不存在了。这时,乐队原本应该在伦敦录制为圣诞节准备的新专辑。另外,瓦利还写好了几首原本准备给戴夫做局部修改的歌曲。以往一曲奏毕,戴夫总会兴高采烈地说:“很好,我们就叫它《灵魂之吻》吧。”可是,戴夫离开了。

戴夫写了一封言辞礼貌却非常生分的短信给杜杜的母亲贝拉,对杜杜的父母让他住进他们家里表示了感谢,还让贝拉帮他打包好衣服,说他会派一个助理过去拿。瓦利给在伦敦的黛西打了电话,知道戴夫正在纳帕河谷装修一处农庄,计划要在那里修建一个录音棚。此外,加斯帕·默里也打电话给瓦利,想证实戴夫打算独自开档电视节目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戴夫被过时的嫉妒所伤害,与时兴的嬉皮思想已经完全不合拍了。他应该意识到人们不该受原先的道德观念束缚,想和谁做爱就和谁做。瓦利相信,自己完全不应该有什么罪恶感。从汉堡的绳索大街相识以后,他和戴夫一直很亲近,他们相互喜欢,相互信赖,从来没发生过争吵。瓦利对伤害了这样一位朋友感到很不开心。

杜杜并非瓦利一生中不可或缺的挚爱。他喜欢杜杜——她漂亮、风趣,床上技巧也不错,两人看上去很登对——但杜杜并不是世上唯一的女孩。如果知道会让乐队解散,瓦利也许不会和杜杜搞上。他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只为这一刻活着,嗑完药以后,尤其容易在不管不顾的状态下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杜杜仍然没从被戴夫抛弃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也许这正是她和瓦利在一起感到舒服的原因:她失去了戴夫,瓦利失去了卡罗琳,两人都失去了自己一生的挚爱。

宣布肯尼迪上台的时候,瓦利才把纷乱的思绪转到正在进行的竞选集会上来。

鲍比的个子比瓦利想象得要矮,姿态也没有他以为的那般自信。鲍比带着尴尬的笑容走上讲台,羞涩地向人群挥了挥手。他把手插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瓦利记得肯尼迪总统也常做这样的动作。

人群中有人立刻举起了标语牌。瓦利在其中看见了“吻我,鲍比!”和“鲍比最棒”的标语。杜杜从裤腿里拿出一张卷着的标语,打开后和瓦利一起举起来,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叛徒!

鲍比照着从西装内袋里拿出的一沓卡片开始演讲。“首先我要道歉,”他说,“越南问题的许多早期决策都有我的参与,这些决策导致了目前这种情况。”

杜杜大声喊:“说得太他妈的对了!”周围的人都笑了。

鲍比继续用波士顿口音进行演讲。“我愿意承担我应该负的那一部分责任。只是过去的错误不应该永远存在下去,我们可以从悲剧中吸取教训。‘没有哪个人不会犯错误,’古希腊诗人索福克勒斯曾这样说过,‘但聪明人会知错就改,只有骄傲才是真正的罪孽。’”

与会者喜欢听这种话,纷纷热烈鼓掌。支持者们鼓掌的时候,瓦利注意到鲍比犯下了个很大的错误。在这种场合,竞选者应该和台下的支持者进行双向交流。支持者希望竞选者能看着他们,接受他们的赞许。鲍比却似乎对此感到尴尬。瓦利意识到鲍比·肯尼迪很不习惯这样的政治集会。

鲍比继续着越南的话题,但进行得没有开场那段自白来得成功。他表现得很踌躇,经常有些结巴,有时甚至会出现大段的重复。他像块木头似的站得笔直,不做手势,甚至看上去连身体都懒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