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 花朵 1968年 第四十二章(第5/8页)
她犹豫了一下,问:“我很想知道,那时我们在华盛顿是怎么相遇的?”
“那天我和我们家的朋友格雷格·别斯科夫众议员一起共进早餐,你那时和乔治·杰克斯在一起。”
“在那之后你都在干什么?”
“有段时间在越南。”
“你参战了吗?”
“是的,经历了几次战役。”加斯帕不想和别人谈越南,于是把话题引到别的方面,“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你先问,我不保证一定回答。”
“你和乔治还是一对吗?”
“我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他们听到金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看。金博士站在房间外面的阳台上,正低头对停车场上加斯帕和维雷娜附近的一位助理说着些什么。金像是刚洗完澡,正把衬衫往裤子里塞。加斯帕觉得他也许正要出去吃晚饭。
金把两只手放在栏杆上,探出头和楼下的某个人开着玩笑。“本,我想你今晚为我演唱那首《我宝贵的上帝》——像以前那样完美地唱。”
白色凯迪拉克的司机抬头大声说:“先生,天气转凉了,晚上你也许得戴顶帽子。”
金说:“好的,琼西。”说着他从栏杆前直起身子。
突然一声枪响。
金踉跄地后退两步,像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一样张开双臂,撞在身后的墙上,然后跌倒在地。
维雷娜尖叫一声。
金的助理们用白色凯迪拉克作掩护躲了起来。
加斯帕单腿跪地。维雷娜伏在他面前。加斯帕用双臂抱住维雷娜,把她的头护在胸前,四下寻找子弹发射的位置。旅馆对面有幢公寓楼,子弹很可能是从那里面射出的。
枪手没有再次开枪。
加斯帕感到一阵痛心。缓过来以后,他放开维雷娜。“你还好吗?”他问。
“哦,马丁。”维雷娜立刻抬头往阳台方向望去。
两人警觉地站起身,不过枪击似乎停止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向通往阳台的内楼梯。
金仰卧在地,双脚倒挂在栏杆上。拉尔夫·阿伯内西和另一位民权运动的积极分子,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比利·凯尔,正俯身看着他。停车场上目睹枪击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和责骂声。
子弹打烂了金的脖子和下巴,打飞了他的领带。子弹造成的伤口很严重,加斯帕马上就知道,金是被一颗击中目标后会立即膨胀的达姆弹弹头击中的。鲜血不断往金的两侧肩膀上方涌出。
阿伯内西连声喊着:“马丁!马丁!马丁!”他拍了下金的脸颊。加斯帕觉得似乎在金的脸上看见了微弱的意识。阿伯内西说:“马丁,我是拉尔夫,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金的嘴唇动了动,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凯尔第一个赶到了房间里的电话前。他拿起电话,但总机没人。凯尔敲着墙大声喊:“接电话!接电话!快给我接电话啊!”
他很快就放弃了,跑回阳台对楼下停车场里的人喊:“打电话叫辆救护车,就说金博士遭到了枪击!”
有人从浴室拿来条毛巾,包起了金被打碎的头部。
凯尔从床上拿起一条橘黄色的床单,把金受伤的脖子及以下的身体都裹住了。
加斯帕熟悉枪伤,知道人最多能失多少血,知道伤员在何种情况下可以康复,在何种情况下会走向死亡。
他知道,马丁·路德·金是在劫难逃了。
凯尔抓起金的手,拉开他的手指,拿掉一包烟。加斯帕从没见过金抽烟:显然他私下里才会抽。即便到了现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凯尔仍然在维护着朋友的形象。加斯帕的心被凯尔的忠诚打动了。
阿伯内西仍然在对金说着话。“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加斯帕发现金的脸色戏剧化地改变了,棕黑色的肤色先是变白,然后变成死灰,英俊的面庞呈现出不自然的平静。
加斯帕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金便处于这种死亡的过程之中。
维雷娜同样也意识到了死亡。她走回房间,低声地哭泣着。
加斯帕用双臂搂住她。
维雷娜瘫倒在他身上大哭着,热泪浸湿了加斯帕的白衬衫。
“我很难过,”加斯帕轻声说,“非常非常难过。”为维雷娜感到难过,也为马丁·路德·金难过。
更为美国而感到难过。
那天晚上,美国所有城市都炸开了锅。
住在贝弗利山酒店的戴夫·威廉姆斯恐惧地看着电视里的实况报道。美国的一百一十座城市发生了骚乱。在华盛顿,两万民众击垮了警察,在各处的建筑物里纵火。巴尔的摩的骚乱造成六人死亡,七百多人受伤。在芝加哥,两英里长的西麦迪逊路被夷为废墟。
第二天一整天,戴夫都待在屋里,叼着根烟看电视。要责怪谁呢?这不能只怪枪手,而要怪所有燃起仇恨的白人种族主义者,要怪对极度的不公平无动于衷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