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 花朵 1968年 第四十四章(第9/11页)

“不是很明显吗?”

“我不懂。”

“马丁·路德·金领导的是非暴力运动,他们却射杀了他。”

乔治对维雷娜很失望。他原本希望听到一个更好的理由。他说:“亚伯拉罕·林肯打了一场内战,后来也被射杀了。”

“黑人有权保护自己。没人能践踏黑人——尤其是警察。”

乔治无法掩饰对这种观点的不屑。“你们只是想吓唬白人,这种行为什么都得不到,只是在哗众取宠。”

“非暴力不合作又得到了什么?几百个黑人被处私刑或暗杀至死,更多的人被殴打、被投入监狱。”

乔治不想和维雷娜争论——他只想让维雷娜回到以前那种状态——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调。“进行非暴力的民权运动以后,我们有了1964年的《民权法案》和1965年的《选举权法案》。现在,我们甚至有了六个黑人参议员。”

“白人说这已经走得够远了。但其实根本不够,没人有能力通过一项反对‘住房歧视’的法律。”

“白人也许会害怕穿着盖世太保制服的黑豹党人拿着枪在他们豪宅周围走来走去吧。”

“警察有枪,我们也要有。”

乔治意识到,这番看似只涉及政治的话题其实已经影响了他们的关系。他就要失去她了。如果说服不了维雷娜脱离黑豹党,她就回不到他的生活当中。“我知道全美的警察都是些暴力的种族主义分子,但解决之道是改进警察的素质,而非杀了他们。我们必须赶走罗纳德·里根这种鼓励警方实施暴力的政治家。”

“我无法接受白人有枪,而我们没有的现状。”

“那就发起一场控枪和提高黑人在警界地位的民主运动。”

“马丁相信民主运动能帮助美国,他却死了。”维雷娜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然后,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乔治想去抱她,但被推开了。但他还是想让她明白原委。“如果你想保护黑人,来为我们助选就好了,”乔治说,“鲍比会当上总统的。”

“即便他赢了,议会也会束缚住他的手脚。”

“议会会试着阻挠他,但我们会和议会进行斗争。议会赢不了的话,我们就会赢,这就是让美国做出改变的方式。美国的政治体制很差劲,但别国的比这还差。有些国家甚至用战争来解决问题。”

“我们不允许继续这样下去。”

“我们以前也经常意见不同,”乔治小声说,“但我们依然深爱着彼此,对吗?”

“此一时彼一时了。”

“别这么说。”

“我的人生都已经改变了。”

乔治盯着维雷娜的脸,发现她的表情里夹杂着愧疚和不屑,他立刻明白了。“你和一个黑豹党成员睡过了,是不是?”

“是的。”

乔治感觉胃部一阵抽搐,像被灌下了一大杯冰啤酒。“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

“我正在告诉你。”

“我的上帝。”乔治非常悲伤。他摸着口袋里的戒指。这个戒指应该不会拿出来了吧。“你知道我们从哈佛毕业已经七年了吧?”他拼命抑制住眼泪。

“我知道。”

“我们在伯明翰面对过警犬的袭击,在华盛顿听了‘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经历了约翰逊总统通过《民权法案》的历史性时刻,以及两次暗杀……”

“但黑人还是最穷的美国人,住在最简陋的房子里,接受最敷衍的治疗——但在越南战场上做出最大牺牲的却还是黑人。”

“鲍比会改变一切的。”

“不,他不会。”

“他会的。我会邀请你到白宫,让你知道你完全错了。”

维雷娜走到门口。“乔治,再见了。”

“没想到我们会这样结束。”

“女仆会带你出去。”

乔治很难理清思绪。他爱了维雷娜好多年,觉得迟早会和维雷娜结婚。现在维雷娜却抛弃他,加入了黑豹党。他觉得怅然若失。尽管他们一直分开住,但他总是在想着下一次见面时对她说什么话,怎样爱抚她。现在,他又独自一个人了。

女仆走进客厅说:“杰克斯先生,请跟我来。”

乔治木然地跟着。到了玄关,女仆为他开门。“谢谢。”乔治说。

“再见,杰克斯先生。”

乔治开着租来的车,离开了。

加利福尼亚初选投票那天,乔治和鲍比·肯尼迪一起在马里布海滩,电影导演约翰·弗兰肯海默的家里。早晨天很阴,但鲍比还是和十二岁的儿子戴维在海里游了个泳。他们被卷在回头浪里,爬上岸时浑身是砂砾造成的擦伤和划痕。午饭后,鲍比张着嘴,横躺在两把椅子上睡着了。透过玻璃移门,乔治注意到鲍比的前额留下了刚才游泳造成的明显伤痕。

乔治没告诉鲍比,自己和维雷娜分手的事。他只告诉了母亲。乔治没时间在竞选中途考虑感情上的事,在加利福尼亚也是马不停蹄:机场上的混乱场面、汽车巡游、疯狂的人群、没完没了的开会。乔治很高兴能这样忙。睡觉前能有几分钟时间让他暗自神伤就已经够奢侈的了。即便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还在设想着说服维雷娜投身到合法的政治活动中,为鲍比进行助选的事情。也许两人走的不同道路早就预示了分道扬镳的结局了吧,只是乔治一直不愿意去相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