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我们终于在演出前,赶到了华盛顿的肯尼迪艺术中心。

那些幸存的孩子,在离开集中营以后,把特莱津演出的歌剧《布伦迪巴》一代一代地传下来,直到今天,新一代犹太人的孩子们,还在一次次地演出着《布伦迪巴》。

特莱津孩子们的诗歌也被幸存的犹太艺术家们,谱成了歌曲,配合朗诵,成了今天的合唱组歌“我再也没有见到另一只蝴蝶”。

肯尼迪艺术中心是一流的演出场所。可是,剧场的经营者,在里面布置了两个小剧场。小剧场几乎每天都有免费演出。今天的儿童合唱团就是这样的免费演出。十一月底了,华盛顿已经转冷,外面还刮着大风。可是,小剧场里坐得满满的,有一多半是犹太裔的老人。在“二战”期间,有六百万犹太人被杀害。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有一部自己和家庭的苦难历史。演出中,老人们的眼中,一个个泪光闪闪。

在演唱的最后,孩子们一起,用希伯来语唱起一首传唱久远的宗教歌曲。合唱团的音乐指导说,这是当年在特莱津集中营的孩子们都会唱的一首歌。在艰难的岁月里,这首歌总是给他们带来内心的平静。许多孩子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最后唱着的也总是这首歌。我们想到,从某一种角度来说,这些孩子仍然是幸运的。他们的父辈,把他们千年的信仰没有间断地传承下来,传给了他们。他们始终是有一种精神支撑的。这些孩子们是有信仰的,他们相信善和恶不是站在同一个平面上的。

今天的犹太民族把自己的历史记载下来,把集中营犹太孩子们的诗和歌一代代地唱下去,也让孩子们的画一代代地传下去。他们要告诉自己的后代,也告诉我们什么?我又想起汉娜和他哥哥乔治后来的故事,在二〇〇一年,由于一个日本女子的努力,也通过曾经担任“孩子共和国”主席的科特·库图克的帮助,乔治·布兰迪在五十多年以后,在日本的浩劫教育博物馆,又看到了自己妹妹汉娜留下的珍贵遗物——在那个黑夜里,她最后留在奥斯威辛站台上的那个手提箱。箱子上还清晰地留着汉娜·布兰迪的名字。乔治·布兰迪对日本的孩子们说,他相信,汉娜的遭遇带给孩子们的,是呼吁人与人之间的宽容、尊重和同情。

因为,那些手执屠刀的纳粹暴徒们,作恶而不知卑劣,他们的外貌是凶残的,他们的灵魂却是可卑而可怜的。而这些集中营里的孩子们,画着花朵和蝴蝶的孩子们,他们的精神所站立的位置,远远高于那些纳粹冲锋队员。

孩子们纯净的歌声响起来。

人,是有灵魂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