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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在退休不再干农活后,仍住在养大妹妹和我的房子里,他们把房子周围2000英亩种植着向日葵、大豆和硬麦的沃土租出去。他们死后,抛售老农庄的义务就落到了我的肩上,鉴于我是长子——而且我得这么说——也是唯一能负责的孩子。这不是我想干的事情,老天晓得。我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够多了,没工夫帮忙啃高原老牛肉。但有些义务是不容你不管不顾的:孩子饿了,你得去做饭;配偶病了,你要照顾她;父母去世了,你就得处理房产。
这项义务本来已经够复杂的了,两个问题却让它难上加难。第一个问题是我的妹妹西西莉亚,一个很好的女人,但她就像一块上好希腊菠菜派的脆皮,一碰就碎得七零八落,古怪得要命。而且我也提到过,她不太能忍受航空旅行。第二个问题是,尽管我对保留房子和土地毫无兴趣,出于情感的原因,我的确想捞回几件结实的古董家具。所以,怎样才能最方便地卖掉住屋,搬走家具,还要把我妹妹的不可预见性和长途距离考虑在内,变成了我心头的“北达科他州难题”。
在我们婚姻的历程中,吉妮和我培养出了一项很好的仪式。在周四的晚上,不管还有别的什么事,我们都一起坐上一个小时,喝上一杯红酒,聊聊天。这些交谈的话题从娜塔莎找男朋友的品位(离谱的发型,庞大的词汇量)到某个国家总统的暴行。我们大笑,我们戏谑,我们争辩,我们细品美酒。天气暖和时在我们的粗石庭院里,天冷则在厨房案台旁。
这些谈话中有一场——当时是4月,枫树已经吐芽,我们坐在室内——专门聊的是“北达科他州难题”。
“你就是在拖这件事。”吉妮以她典型的单刀直入的方式说。
“谢了。”
“你心里一直有道北达科他州的坎。你一直在逃避。”
“不是有道坎。就是一栋房子。土地。五六张老橡木桌子、椅子之类的……有道坎。你的口气真像我妹妹。”
“你妹妹是另一道坎。”
“你家的兄弟姐妹基本还算正常,所以你没有同感。你在康涅狄格州中部长大。没有人跟康涅狄格州中部过不去。”
吉妮开怀大笑。她有一头美丽的栗色长发,如今刚蒙上一道灰纹,至今她都抵御住了剪短它的诱惑。我们在厨房里喝着酒,我记得,是一杯果味浓郁的冰弗纳夏;我伸手过去,给她的酒杯再次斟满。我们的头顶上方,某种或许被称作“音乐”的东西在安东尼的房间里咚咚作响。我瞥了一眼妻子,看到“北达科他州难题”边缘的四周,飘浮着一种熟悉的感同身受和理解。陈年的爱,久经时间考验,有什么能敌得过它?
吉妮快旋着酒杯。我父母的婚姻一直坚固而喧嚣,他们的关系由几个星期的柔情蜜意和一种坚忍的高原和平组成,不时被火山爆发似的争吵打断,吵的都是简单的事,比如我父亲怎么把牙刷插在架子上,或者我母亲怎么煮燕麦粥。我好奇,当皮卡车的前保险杠以70英里的时速撞穿老爹的车门时,他们有没有在进行著名的吵架。
“你必须开车过去,你知道的,”吉妮最后说,“西西莉亚必须到场,她又不可能坐飞机。而且你需要租一辆拖车把东西拉回来。”
“请搬家公司做就行。”
“搬家公司不能卖房子啊。”
“房地产经纪人能卖房子。”
“你应该去,去跟那个地方和解。你知道你该去,奥托。而且你需要离开我们一段时间,离开工作。你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真正休息过了。”
“我可以飞过去,在那里跟她碰头。”
皱眉。然后是一声尖叫,我们头上有哪里在摔门。我们等了几秒,看看是不是动真格的。不是。
“让西西莉亚一个人开车过去再开回来?”吉妮说,“她一个人?开着她14年的老雪佛兰,用她20年前的旧地图?她会开到洪都拉斯去。”
“她能凭直觉认路。向灵性导师请教。”
再次皱眉。几块肌肉的收缩中蕴藏了太多信息。有时在我看来,是全部的历史。我们俩的全部历史,至少。
“她都开去追悼会了,还不错啊。”我说。
“不错?没在米诺而在法戈下了车,不得不用她最后几百美金租了一辆车,还雇了司机。你和我在火车站看着乘客下车,之后火车绝尘而去,就是不见西西姑姑?那就是你认为的不错?”
“算不错的了,”我说,“这样怎么样?我们一家人借此机会来一次家庭旅行?8月里找两个星期。就我们四个,开休旅车。西西姑姑搭火车。”
这就是那种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口,你就知道已经粉身碎骨的提议。工作的时候,相当经常地,我是类似无力提案的接受方。一个卖出300本书的作者说,她有个新项目的想法,要对保加利亚酸菜做一个详尽无遗的评述。她能做成的,她知道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