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指间的珍宝(第13/35页)

我托着脑袋,拼命地想闭上双眼,但怎么也闭不上。

我望着阿里胡子拉碴的脸,然后又环视着咖啡馆里的其他人,还有站在柜台后手拿玻璃杯的姑娘。所有人,以及整间咖啡厅都变了,所有的一切融化在一片浓烈、深浅不一的紫罗兰色中,这样的颜色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主人,”我大声说道,音量几乎和疼痛程度一同升级,“住手,哦,快住手,哦,不要。”

“老兄,我给你叫救护车。”阿里说道。此时我已经倒在地板上,眼前是一片急速旋转的紫罗兰色海洋。

“不用了。”

我拼死抵抗,终于站了起来。

痛感渐渐减弱。

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变成了闷哼声。

紫罗兰色越来越淡。“我没事。”我说。

阿里略带几分不安地笑着说:“我不是专家,但老实说,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只是一阵头疼,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会去看医生做检查。”

“是啊,你应该好好检查。”

“嗯,这是自然。”

我坐下来,痛感仍然久久彷徨不去,这是一个警告。空气中有几丝只有我能看见的紫罗兰色四处飘荡。

“你刚才似乎有话要说,好像是讲外星人的。”

“没有的事。”我平静地说道。

“真的有,我非常肯定。”

“也许是吧,但我好像忘了。”

就在这时,痛感彻底消失了,空气中的最后一丝紫罗兰色也完全失去了踪影。

悬在头顶的疼痛

我对伊莎贝尔或格利佛只字未提。我知道这是不明智的,因为我知道痛感是一种警告。而且,就算我想告诉伊莎贝尔,我也没机会,因为格利佛回家时眼睛是乌青的。人类的皮肤有瘀伤时,他们的皮肤就像开了染铺,灰、棕、蓝、绿揉成一团。在一片姹紫嫣红中间,还有沉闷的紫罗兰色,迷人而恐怖的紫罗兰。

“格利佛,你怎么了?”那晚伊莎贝尔问了好几次,但没有哪一次能听到满意的回答。格利佛走进厨房后面的小杂物间,一声不响地关上了门。

“求你了,格利佛,快出来。”他母亲说道,“我们得好好谈谈。”

“格利佛,出来。”我也附和道。

终于,他打开了门:“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其中“一个人”那三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冷漠得令人胆寒,因此伊莎贝尔决定还是满足他的愿望。于是我们待在楼下,目送格利佛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回房间。

“我明天得打电话给他们学校问问情况。”

我什么也没说。当然,我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我真不该死守我和格利佛之间立下的誓约,我应该告诉伊莎贝尔,格利佛好久都没去学校上课了。但我没有,因为这不是我的使命。当然,我是有使命的,只是对人类不负有任何使命,甚至是对家里的这两个人——尤其是这两个人——不负有任何使命。我连自己正儿八经的使命都没履行,今天下午咖啡馆里的警告就是明证。

然而,牛顿却有不同凡响的使命感,它冲上三段楼梯,寸步不离地跟着格利佛。伊莎贝尔一时手足无措,她只好打开几扇橱柜门,对着里面的瓶瓶罐罐叹息不已,然后又颓然关上柜门。

“听着,”我发现自己说话了,“你得让他自己找出路,允许他犯错误。”

“我们得找出是谁打的他,安德鲁。我们不能放过恶人。他们不能就这样到处施暴,他们不能打人。你到底遵循的是什么样的道德标准?你怎么能这么漠不关心?”

我该怎么说?“对不起,我不是漠不关心。我关心他,我当然关心我们的儿子。”话音刚落,我便忍不住胆战心惊,我不得不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我没有撒谎,我真的关心。你看,下午的警告失效了。事实上,它起到了逆反的作用。

这便是悲剧的开始,你明明知道让你无法控制的疼痛会随时袭来。你变得脆弱,因为悬在头顶的疼痛源于爱。对我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惨痛的噩耗。

斜面屋顶(以及应对雨水的其他方式)

如果睡着就等于了结了,

心痛,以及千百种身体要担受的皮痛肉痛,

那该是天大的好事,

正求之不得啊!

——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我睡不着。

我当然睡不着,我要担心的事有宇宙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