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指间的珍宝(第24/35页)
“爸爸,你是个浑球。”他骂我。
“可是吉他,买吉他是我的主意。”
“你现在想收买我?”
我这时才意识到,青少年是极难对付的刺头,和德利丁星系东南角那边的物种一样让人头疼。
他摔上房门,我好言好语地说:“格利佛,冷静一下。我的确有错,但这也是为了你好。我现在正在努力学习,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一堂课,只是难免有挂科的时候。”
毫无效果,除非效果指的是格利佛暴躁地踹门。伊莎贝尔终于下楼了,我仍然留在原地。我在房门对面的米黄色羊毛地毯上,足足坐了1小时38分钟。
牛顿加入了我的行列,我抚摸它,它用粗糙的舌头舔我的手腕,我呆坐在原地,歪着脑袋靠着房门。
“对不起,格利佛。”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难堪。”
有时,你唯一需要的力量就是坚持。最后,他出来了。他只是望着我,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倚着门框:“你是不是动过我的脸书?”
“也许是吧。”
他竭力隐藏笑意。
之后他什么也没说,但好歹下楼了,我们还一起看了电视,这是一个益智类节目,名叫《谁想成为百万富翁》[32](由于节目针对的是人类,所以提出的问题都相当浮夸)。
不久之后,格利佛去了厨房,倒了满满的一碗麦片泡牛奶(满得超出你的想象)回房间,消失在阁楼里。我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伊莎贝尔说艺术剧院新推出了改良前卫版的《哈姆雷特》,她给我们订了几张戏票。显然,这部戏剧讲的是一位有自杀倾向的年轻王子因父亲被觊觎王位的叔叔害死,决心为父报仇的故事。
“格利佛还是待在家里好了。”伊莎贝尔说。
“这样安排也许比较明智。”
澳洲葡萄酒
“我今天忘记吃药了。”
伊莎贝尔微微一笑:“没事,一天没吃无伤大雅。要不要来杯葡萄酒?”
我以前从未喝过,所以马上说要。在我看来,它似乎是一种极为可贵的物质。这一晚气温宜人,伊莎贝尔给我倒了一杯酒,我们一起坐在花园里小酌。牛顿决定待在室内。我望着玻璃杯中的黄色透明液体,品尝它,品尝发酵的味道。换而言之,我品尝地球上的生命,这里的一切生物都会发酵、老化直至病变。但我发现,当它们从成熟走向衰老时,味道却变得醇厚馥郁。
我端详玻璃杯,玻璃是岩石的提取物,因此它见证了亿万年的变迁。我知道宇宙的年龄,因为手中的玻璃杯便是宇宙。
我又小酌一口。
喝到第三口时,我开始真正尝出了滋味,它有一种令大脑愉悦放松的作用,我忘记了身体的隐痛和头脑中种种强烈的忧虑。等到第三杯下肚时,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醉得太过厉害,仰望天空时,我居然会觉得天上有两个月亮。
“你知道你在喝澳洲葡萄酒,是吧?”她说。
我的回应也许是:“哦。”
“你瞧不起澳洲葡萄酒。”
“真的吗?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是个势利眼。”
“什么是势利眼?”
她拊掌大笑,瞥了我一眼。“势利眼就是从不陪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的人。”她说,“永远都不。”
“哦。”
我喝了更多,她也一样。“也许我身上的势利因子正在减少。”我说。
“一切皆有可能。”她对我报以微笑。对我来说,她仍然充满异域风情。这是当然,但这是一种可爱的异域风情,老实说,远不止可爱。
“是啊,一切皆有可能。”我告诉她,但不再想着用数学理论来证明。
她伸手搂住我,我不知道人类的礼仪,在这个时候,我是该吟诵旧时诗人写的诗,还是该抚摸她的身体?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让她摩挲我的后背,此时此刻,我抬头仰望夜空,在无边的热层之外,两个月亮滑到了一起,合二为一。
盯梢者
第二天,我有了宿醉反应。
我想,如果喝醉可以让人类忘记自己总有一死,那么宿醉则是提醒他们看清现实。醒来时,我头痛口干,胃中火烧火燎。我把伊莎贝尔留在床上,自己一个人下楼喝水,然后淋浴。穿好衣服后,我走进客厅准备读诗。
我有一种莫名其妙但无比真切的感觉,那就是有人在盯着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硕大的红砖房仍然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犹如机场跑道上停泊的飞机,但我还是继续察看。这时,一扇窗户上仿佛映照出了什么东西,是的,车旁边的影子,也许是人影。我的眼睛也许在欺骗我,毕竟,我现在宿醉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