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娘(第5/5页)

货郎闻言,匆忙上前问道:“当日卖布匹的姑娘,长什么样?”

“说不大好,只记那姑娘脸蛋生得美,却有些憔悴。对了,我还见她手腕上缠一条长丝,随风飘荡。如今想来,想必是当时看花了眼。”

十四

货郎离开县城,搭辆马车,赶往邻县。车把式见货郎可怜,送他半个烧馍。

行约二十余里,二人再不顺路。货郎告别,沿蜿蜒小路向南独行,人烟渐渐稀少。

道路两侧,良田逐渐变为荒地,货郎翻过手腕,将丝线绕在指间,每行一步,都觉其向前缩紧。

丘陵渐升,遍野葱绿,秋红点点,斜峰无数。

去时惊恐,归时庆幸。若非手上丝线,恐自己将迷失于尘世,永远失去织娘。

如今有这根线在,至少可以寻到她,当面道出歉意与悔恨。

山路崎岖,货郎循着丝线,翻过道道山脊。

山林间丛柯蔽日,货郎见不到太阳方位,只觉天色由亮转暝。

货郎心中思绪起伏:

若再见织娘,她会说什么?会原谅自己,重修旧好吗?若织娘不愿见,便求她解开丝线,自沉河中。

绕过山峰,沿水流行百余步,眼前即是那道行过无数次的石阶。

几十里未曾停步的货郎,现在却犹豫了。

夕阳隐没,倦鸟扑翅,借西风款款回巢。

货郎走进,见院中景象与先前无异。几只衣杆上晾了衣,水缸摆在篱前。屋檐下的织机,似已久不曾动。

货郎沿甬路从前院行至正房。暮色渐融,厅堂昏暗,青砖上一道狭长光斑。

织娘正做织绣,一针一针,膝上垫布微微抖动。

窗棂下,一只花猫慵呜,货郎定神,跨门现身于一方斜影中。

织娘收针,咬断线脚,将手上衣料展在身前。

货郎不知如何开口,许久嗫嚅道:“娘子在做衣服?”

织娘也不抬头,只说道:“是啊。”

“这件新衣,可完工了?”

“差不多,只少那最后一根。”

货郎一愣,忙问:“少的是哪一根?”

织娘莞尔,揽过货郎双手道:“就在你手腕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