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从此,古平原不再是一个读书人 (第3/16页)
常玉儿很是感激古平原,这些话按理说应该是常四老爹来讲,可是老爹嘴拙说不出,要是点不透这个道理,刘黑塔过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痛,非又闯祸不可。
刘黑塔听着古平原的教训,面色渐渐平静下来,代之以悔恨愧疚。末了,往常四老爹面前一跪:“爹,儿子不该吃酒闹事,儿子错了,请爹责罚。”
“唉,起来起来,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这么多年了,常四老爹还是第一次看见性子倔强的刘黑塔当着外人面前认错,不禁也是老泪纵横。
古平原见他们父子落泪,少不得又想到自家,不由得黯然神伤。
“东家,我来了!”张广发在书房门外道。
“进来。”
书房里李万堂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新挂上的一幅地图,听见张广发的脚步,并未回身。
过了老半天,李万堂才转过身,问了一句:“前面诸位店铺掌柜议得怎么样了?”
张广发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回话:“大家都很焦急,京里这一乱,各自的买卖都受了不小的影响,再加上军捐又提了两成,都在叫苦。”
李万堂脸色平静如常:“只不过是暂时的麻烦罢了。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你对此事怎么看?”
“小人愚钝,不过我觉得咱们京商赚钱的秘诀,向来都是与朝廷和官府搞好关系,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条是其他商帮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也是京商的根本。只是眼下这一场大乱局,把我们多年喂饱的红顶子官员几乎掀了个遍,有许多做得顺风顺水的生意一下子断了头。官府不再承认我们的专卖专买之权,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李万堂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张广发品不出滋味,也不知自己说的是对是错,只得继续道:“直隶热河的驻军军服专卖权已然被官府收回,内务府的头儿也换了,听说狮子大开口,皇差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不容易办下来……”
张广发还要接着往下说,李万堂一摆手止住他:“这些都要慢慢想办法,水磨功夫下到,银子使到,一定能办成。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开一处钱源,来维持对朝廷上下大笔的开销。”
“可是最能赚钱的几处买卖都出了问题,不要说入账,每个月还要往里搭不少银子。我看不如先把几个铺子歇业,再卖掉几个,伙计也辞退一些。”张广发思量着。
李万堂面无表情:“你做生意已是大有长进,可还是参不透上乘的道理。”他见张广发依旧不解其意,轻轻吐了三个字:“大顺号。”
张广发也是做生意的老手,李万堂这一点拨,他立时明白了过来。大顺号是西便门关厢有名的一家货栈,生意红火,就是因为一时周转不灵,关了几天铺面,辞了两个伙计,结果被生意对手趁机大造谣言,说他家要倒铺,债主堵门,货东抽货。几天的工夫,偌大的一家货栈竟然就这么真的倒了下来。
“您是说京商就像是老虎生了病,不倒下来谁也不敢靠近。可一旦露出颓相,别的商帮就会如狼群一样扑上来。关了铺子,辞了伙计,到时候只有死得更快?”听了张广发的话,李万堂点了点头。
生意不好却又不能关铺子辞伙计,张广发一时还琢磨不透这独特的生意经。但对李万堂的信赖已是多年的习惯,立刻说道:“这样一来,钱源的事情就更难办了。”
“有个一举两得的法子。”李万堂抬手指了指墙上的地图。
“这是山西的省图。可是山西一向被晋商控制,我们在那边几乎没有生意。”张广发困惑道。
李万堂不答反问:“要论能生财,天下最好的生意是什么?”
张广发没有一丝犹豫,立时答道:“官靠开矿,商靠银号,偏门则是赌场。”
“朝廷严令商人不得开矿,赌场嘛,不足以支撑京商。”
“那就只有银号了。”张广发插了一句,此时他已经若明若暗地猜出李万堂看山西省地图的目的。
北票号,南钱庄,尤其是山西票号,自清初以来,将北五省的银钱生意牢牢抓在手里,根本不容外人插足。去年洋人入侵京城,户部官员逃得无影无踪,“四大恒”钱庄也关门歇业,这又给了山西票号可乘之机。结果各省解来的税银、军捐、厘金全都要经由山西票号中转汇账,再报到户部,无形之中山西票号成了大清朝的户部银库。这笔钱的数目大得不得了,光每日生出的利钱就是一笔巨数。
“如果坐视不理,时日久了山西票号必然成为庞然大物,到时候只怕京商也难抵挡。”李万堂目中显示出一丝罕见的担忧。
“难道我们不能把这笔生意拿过来?我们占了京城的地利之便,比山西要有利得多。”张广发想为东家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