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把火烧了自家茶园 (第2/15页)
他牵着马刚走出家门,就见长长的石板路的尽头有一条黑影往这边走过来,一见到他便迟迟疑疑地站住了。
“喂,你是……”古平原开口叫道。
那黑影竟然转身就跑,古平原想也没想翻身上马便追,别看这马刚跑了一大气已然累了,但四蹄撒开还是比人快得多,没一会儿古平原便已从后面撵了上来,那人回头一瞧,心里慌张一脚踩到了路边的水沟里,咕咚一声栽在地上。
古平原再次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就听那人恐怖得岔了音:“别,别,别杀我!”
古平原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官兵或是长毛,再走前两步刚要安慰,忽然睁大双眼,失声道:“平文!”
倒在地上这一个听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天上虽有月亮,他看古平原是背光,黑糊糊辨不清面目,抖着声问:“你、你是……”
“我是大哥呀。”弟弟古平文与自己相差5岁,现在正是自己当初离家时那般年纪,从前的稚气还依稀可辨,唇上却也有了黑黑的茸毛。
见古平文还是傻傻地望着自己,古平原索性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看看,我是你大哥不是?”
“大哥,大哥!”古平文一认清楚眼前这人正是被远戍关外让一家人朝思暮想的大哥,高兴地抱着古平原便不撒手,嘴上在笑,眼里却有止不住的泪水。
古平原也落了泪,不过他心中有事,不得不很快平伏了情绪,问道:“娘和小妹呢?”
“住在山上的茶棚里,我们村里大部分人都躲在那儿。我这是偷偷下山回家看能不能给娘和妹妹找点吃的。”
看茶人的茶棚僻静而且目标不大,的确是个躲祸事的好去处。古平原随着弟弟来到不远处的山坡上,这一片是古平原家的茶田,一向是包给邻人栽种。
古平文还没到竹棚前就兴奋地喊道:“娘,你看谁回来了。”说着一头钻进去。
古平原日思夜想就是这一天,如今真的回来了,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听得里面母亲熟悉的声音问了一句:“是谁啊?”登时心头就像钱塘江的大潮打过来,“咕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呜咽着答了一句:“娘,儿子不孝通天,儿子回来看您老人家了。”
里面一时没有半点声息,就听古平文催促着:“娘,你出去看看啊,大哥回来了。”
“扶着我……”古平原的母亲胡氏也是声音颤抖,说一声“扶”,那当然是听了儿子一声唤,两条腿也是软得站不起来。
等古平文搀着母亲出来,一看见跪在地上双泪交流的古平原,胡氏踉跄几步到近前,身子一歪坐在地上,伸出颤巍巍的手抚着古平原的脸:“儿啊,儿啊……”就这样也不知叫了多少声,她叫一声,古平原答应一声“娘”,再叫一声,再应一声。此情此景,母子俩不约而同地都想起当年科子读书时曾复诵的那首《卖子叹》,当娘的想的是“此时一别何时见?遍抚儿身舐儿面”,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把这个儿子又送回到自己身边;而古平原则想到那两句“嘱儿切莫忧爷娘,忧思成病谁汝将”,自打当年离了徽州,历经多少风波,这才深深感到世间除了娘亲,还有谁能无私无怨地对自己好,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自己,一念及此,这娘俩哭得是肝肠寸断。
后来还是古平原怕娘哭伤了身子,先止住悲伤,强作笑颜道:“娘,别哭了,儿子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今后又能承欢膝下侍奉您老人家了。”
古平文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猛劝,胡氏这才勉强收了眼泪,一家3口进到窝棚里,胡氏拉着儿子的手问东问西,问他这些年在外面遭没遭罪,怎么流放之期未满就回到了家乡。古平原不愿让母亲难过,半真半假拣着好的说。古母嘴里一连串的“佛天保佑,菩萨保佑”。一家3口流泪眼对流泪眼,哭过了便笑,笑过了还哭。
古平原不敢说自己是私逃入关,只说减刑释放。他有个疑问一直放在心头,说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要问了:“小妹呢?”
小妹古雨婷比平文小1岁,自小乖巧可爱,古平原记得当初离家赴京文试,妹妹还拉着他的手要他从北京带好吃的果子,现如今定是也长成大姑娘了。
奇怪的是,古平原一语问出,古母和平文都默不作声,就在古平原等得有些发急了,古母才说了一句:“你妹妹在那边的山崖边照料白老师。”
这“白老师”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古平原的授业老恩师。他是真正的视师如父,立时急问道:“老师怎么了?”
“唉,真是一言难尽,眼看几天前还好好地,怎么无缘无故就遭了这么一场祸事。”古母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脸随着古平原的问话而郁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