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在一座城池(第3/6页)
“买一个带回去吃吧。”他指着西瓜。
“这么贵,要买吗?”
“买一个给你尝尝吧。”
他挑了很大的一个带回去。回家之后切开来,还不怎么熟,水红色的瓤,散发着西瓜的清甜味。
“怎么办,不太熟的样子。”他问我。
“算了吧,就这么吃吧。”
“那你吃中间的,估计甜一点。”
我们都是随便的人,就这么吃掉了那个西瓜。
该来的总是会来,哪怕你总是避开不去想。九月开学,我从家里回到学校,就接到了学校的退学通知。整整上一学年的所有必修课,除去我交论文的两门,其他需要交设计作业的,我全部没有交过。学校判定我没有继续学习的能力和资格,我被退学。
办退学手续的女老师始终用很鄙夷的口气和我说话:“高颖,是吧?这个签字,这个要父母签字,一周后交上来。你本来上个学期就该被退学啦,我怀孕了没来办公,耽误了,逃过一劫你还不学好。”
我终于不再整学期整学期地逃课,因为没有课可以逃了。父母的签名自然是自己伪造的,退学手续办完之后,我回寝室收拾自己的东西,最后一次见到胡湘,May不在寝室。我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和她说话,小心谨慎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出门的时候,胡湘送我到楼下,方欣宇在院子外等我。
她隐隐约约地问我:“你爸妈知道了吗?”我心虚地答:“还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说。”她接着往我口袋里塞了点东西,说:“我帮不上什么忙,以后你自己好好的。”我就那样仓皇地走了,在公交车上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三百元钱。
不知道能去做什么,就这样一直待在出租屋里玩游戏,和往常一样,什么都不敢面对,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方欣宇和我一起玩游戏,去上课的次数多了些,大约是不想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大部分时候我在游戏里帮自己和他练级。好像我们很容易吵架,原因完全不记得,对于吵架本身来说,那些琐碎的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吧。
那天又吵起来。我负气出门,身上套着邋遢的外套,脚上还趿着人字拖。十一月的寒风已重,天快要完全黑下来。我就那样走到大街上,所有的店铺都闪着明亮的光,喧闹的音乐在这光里跳跃着。我觉得泄气,又觉得伤心,就算已经走到大街上,可是接下来能去哪儿呢。
我身上只有五十元钱,连学校也没有了。这无尽的争吵让人伤心,一切都希望渺茫。想到那天是他生日,于是沿街一家家店铺找过去,终于找到一家很小的蛋糕店,只有一个柜台对着外面。店主是个大叔,我问他可有生日蛋糕卖,他说可以现做。问了价格之后,我站在柜台外面,看他把让人生疑的奶油一层一层糊到黄色的蛋糕坯上去。光着的脚在风里凉得很,大叔终于开始往蛋糕上挤上几朵粉红色的玫瑰花,并写上“Happy Birthday”。我拎着蛋糕回去,方欣宇在楼下站着,不知道是刚准备出来找我还是因为找不到而回来了。我们什么也没说,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起回去吃蛋糕了。
从九月到十一月,过完了这样的两个月,我终于决定回家。在网络上搜过无数次“如果被学校退学该怎么办”,偷偷哭了好多次,也许只有重新高考这一条路了吧。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父母。变卖了网游里大部分的装备来换取回家的路费,留下空空如也的帐号。昏暗的大幕被掀开,一直担心的结局终于降临,心在沉重地落地之后,破碎在尘土里,反而暂时安定下来了。
4
父亲每日照常去上班,在家则严肃地沉默着,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邻居阿姨某天看到我在家,很惊诧地问我妈,妈妈讪笑着,脸面无光地说我身体不太好,回来休息下,赶紧关了门。夜里听到父母忧心忡忡地商量,只能尽快找关系让我再去学校复读高三,在这个小县城,想不让别人知道我被退学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房间的书橱里,课本与习题册都还在,和那时学校发的大大小小的奖励放在一起。白天被关在家里,拿出课本来看,曾经无比熟悉的公式与定理,早已变成陌生的样子。这恐慌使人惊颤,无奈之下,只好从最简单的高一从头学起。课本具有一种简单明理的连续性,看一遍课本,再做一遍课后习题,熟悉的感觉终于渐渐浮现出来。阳光每日在屋外的水杉树上缓缓移动,有时候我好像能忘记外面的事情。很快物理、化学和数学我都已看到了高一下册。
接到电话的那天其实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父亲依旧不说话地去上班,妈妈做了吃的放在冰箱里。我在看书,过了白天,发过短信给方欣宇,为前一晚和他吵的事道歉,得到一个回复——“好了,这次算了。”已经过了凌晨,父母早已睡了,我计划着看完手上课本的这个章节便睡。桌边电话震动了,显示的是方欣宇。不知道这么晚他怎么会主动打电话来。满心欢喜地接起来听,说:“喂,怎么啦?”那边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