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趣篇(第8/13页)
我的灵魂告诫我,教我不要用我的习惯说的“昨天……明天……”衡量时间。灵魂告诫我之前,我想象着过去一去不复返,未来无法到达。至于现在,我则已经懂得:一切时间都在眼前这瞬间之中,包含着岁月期望成就和实现的一切。
我的灵魂告诫我,教我不要用我的习惯用语“这儿、那儿,那里”划定地方。灵魂告诫我之前,我到地球的某个地方时,便以为自己已远离另一个地方。至于现在,我则已经明白:我所到之地,就是所有地方;我所占空间,就是全部距离。
我的灵魂告诫我,教我在本区居民安睡时守夜打更;等他们醒来时,我才入睡。灵魂告诫我之前,我睡觉时看不见他们的梦,他们不留心也看不到我的梦。至于现在,我则不会遨游梦乡,除非他们监视着我;他们也不会在梦空翱翔,除非我为他们获得解放而欢呼。
我的灵魂告诫我,教我不要因听见颂扬而高兴,也不要因听到责备而忧伤。灵魂告诫我之前,我总是怀疑我的工作的价值及品位,致使时光派人前来褒奖或贬低之。至于现在,我则已经明白:树木春来开花,夏季结实,从不求赞颂;秋来落叶,冬令枝条光秃,却不惧贬词。
我的灵魂告诫我,教我认定自己不比贫民高贵,不比暴君低贱。灵魂告诫我之前,我认为人无非分为两种:其一是弱者,我同情之,或蔑视之;其二是强者,我跟随之,或背叛之。至于现在,我则已经明白:人类由群体构成,群体由一个一个的人构成,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的成分就是他们的成分;我的天良就是他们的天良;我的特征就是他们的特征;我的道路就是他们的道路。他们犯罪,我是罪犯;他们行善,我感自豪;他们站起来,我随之站起;他们退隐,我随之隐退。
我的灵魂告诫我,教我明白:我手里提的灯并不属于我;我唱的歌,并非成于我的脏腑。我即使借光明引路,我也不是光明;我,即使我成了上了弦的四弦琴,我也不是四弦琴。
我的灵魂告诫我,我的兄弟,教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的兄弟,你的灵魂告诫我,你也懂了许多。你与我,彼此彼此,相近相似。我俩之间的差别,不过是我谈的都是自己的事,话里有股忍劲儿;而你,则深藏不露,守口如瓶,包含着一种形式的美德。
各自心中的黎巴嫩
你们有你们的黎巴嫩;我有我的黎巴嫩。
你们有你们的黎巴嫩及其疑难问题;我有我的黎巴嫩极其壮观绮丽。
你们有你们的黎巴嫩,包括其目标、志向;我有我的黎巴嫩及其梦想和愿望。
你们有你们的黎巴嫩,请你们喜欢它吧!我有我的黎巴嫩,我只满足于它净洁无瑕。
你们的黎巴嫩是个政治结扣,时光老人试图解开;我的黎巴嫩是座高山,嵯峨雄壮,直插云天。
你们的黎巴嫩是国际难题,黑夜之神将之掷东抛西;我的黎巴嫩是幽静河谷,在铃声溪歌中翩跹起舞。
你们的黎巴嫩是角逐场,西来一群,南到一帮,争斗不息;我的黎巴嫩是祈祷声,清晨,它排翅鼓翼,送牧人、羊群奔往草地。晚上,当农民从田野、果园归来时,它高高飞起。
你们的黎巴嫩是首脑聚集的政府;我的黎巴嫩是威严而又和善的大山,犹如不朽诗人,端坐大海与平原之间。
你们的黎巴嫩是狐狸遇到狼群中的鬣狗时使用的诡计;我的黎巴嫩是难忘的记忆,可使月下姑娘们和谷场、奶厂的小伙子们的歌声重新回荡在我的耳际。
你们的黎巴嫩是宗教头领、军事将帅手下的棋盘;我的黎巴嫩是座庙宇,当我看厌了眼前的文明时,便带着灵魂躲进那里。
你们的黎巴嫩是两个人:一个抓钎,一个打钎;我的黎巴嫩是一个人,依着手臂,站在杉树荫下,他只与上帝和阳光共处同欢。
你们的黎巴嫩是港口,邮政和贸易;我的黎巴嫩是远大理想、炽热情谊、大地与太阳的悄声细语。
你们的黎巴嫩是职员、工人、经理;我的黎巴嫩则是青年的好胜、壮年的意志、老年的智力。
你们的黎巴嫩是代表团、委员会;我的黎巴嫩则是风雪弥漫之夜里火炉周围的座位。
你们的黎巴嫩是集团、政党;我的黎巴嫩是活泼少年,勇攀山石,敢与溪流竞走,将木球掷向广场。
你们的黎巴嫩是报告、讨论、演讲;我的黎巴嫩是燕子鸣唱,是白杨、冬青槲枝条沙沙作响,是岩窟、洞穴中芦笛的回荡。
你们的黎巴嫩是虚伪面纱掩盖下的欺骗,是效仿、做作外套中的沽名钓誉;我的黎巴嫩则是朴素无华的事实,临水池边,可以照见自己安详舒展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