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5页)
“我最近一直没在我的肉铺看到你。”富尼耶夫人用挑剔的声音说道。
“是我妹妹替我去的。”薇安妮回答。她知道这是她们在表达自己的不赞同;她们害怕薇安妮会得到——或利用——她们得不到的特殊优待。“我不会从敌人手里拿取食物——或任何东西的。”她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校园,遭到了受欢迎的女孩们的欺凌。
“薇安妮在试图帮忙。”瑞秋的语气严厉得足以让她们闭上嘴巴。她从薇安妮的手中接过明信片,开始四处分发。
薇安妮找了一个座位,低头凝视着眼前空白的明信片。
听到其他人的铅笔如小鸡刨土般在明信片上缓慢摩擦的声音,她也落笔写了起来——
我亲爱的安托万:
我们一切都好。索菲正在茁壮成长。即便今年夏天的家务繁重,我们还是找时间去了河边。我们——我——每一次呼吸时都在想念着你,祈祷你的安好。别担心我们。回家来吧。
我爱你,安托万。
她的字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她都怀疑他是否能够看得清楚。
或者他是否能够收到这张明信片。
或者他是否还活着。
看在上帝的分上,她哭了。
瑞秋挪到她的身边,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们都有同样的感受。”她悄悄地说。
不一会儿,女人们一个接一个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缓缓向前挪动着,把明信片递到了薇安妮的手中。
“别让她们伤害到你的感情。”瑞秋说,“她们只不过很害怕。”
“我也很害怕。”薇安妮回答。
瑞秋把自己的明信片贴在胸口上,张开手指按住那张小小的方形纸片,仿佛她需要触碰到上面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怎么能不害怕呢?”她想。
事后,她们回到勒雅尔丹宅院时,看到贝克那辆挎斗上还支着机关枪的摩托车正停在院门外的草坪上。
瑞秋朝她转过身来,“你想让我们跟你一起进去吗?”
薇安妮十分感激瑞秋目光中的忧虑,也知道自己若是开口求助,一定会得偿所愿。但她又能怎么帮助自己呢?
“不用了,谢谢。我们没事。他可能忘了什么东西,很快就又会离开的。最近他很少待在这里。”
“伊莎贝尔去哪儿了?”
“好问题。她每个星期五的早上都会在日出之前偷偷溜出去。”她靠过来耳语道,“我觉得她在和一个男孩约会。”
“这对她有好处。”
对此,薇安妮无话可说。
“他会帮我们邮寄这些明信片吗?”瑞秋问道。
“希望如此。”薇安妮多望了自己的朋友一会儿,“好吧,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她领着索菲回了家,一进屋就吩咐她上楼去看书。她的女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指令,因此并不介意。薇安妮试图让女儿尽量不要与贝克碰面。
他坐在餐桌旁,面前摊着一堆的文件。听到她进门的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夫人,太好了,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一滴墨水从他手中的钢笔尖上滴落到了他面前的白纸上,形成了一个显眼的蓝色墨点。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一叠明信片。它们被一截麻线捆绑在一起。“我……这里有些明信片……是我镇上的朋友们写给……自己的丈夫的……但我们不知道应该把它送到哪里去。我希望……也许你能帮帮我们。”她不自在地把重心从一只脚换到了另一只脚上,心里感觉格外的无力。
“当然,夫人。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不过这个任务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调查一番才能完成。”他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我现在正在为我的司令部上司们制作一份名单。他们需要知道你们学校里一些老师的名字。”
“哦。”她应了一句,不太确定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他从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工作。当然了,他们也很少谈起任何其他的事情。
“犹太人。共产党员。同性恋者。共济会会员。耶和华见证会会员。你认识这些人吗?”
“如你所知,上尉先生,我是个天主教徒。我们不会在学校里聊起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几乎不知道谁是同性恋、谁是共济会会员。”
“啊。所以你认识其他几种人。”
“我不明白……”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抱歉。如果你能让我知道你们学校的老师中谁是犹太人或共产党员,我将不胜感激。”
“你为什么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
“只不过是一些文书工作而已。你知道我们德国人是最喜欢作图制表的。”他微笑着为她拉出一张椅子。
薇安妮低头望了望桌子上的白纸,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明信片。如果安托万收到这张明信片,也许会寄来回信,让她终于有机会知道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