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6/7页)
我们属于山谷。生于山谷中,我们的家人在这里深深扎根,完全无法离开,就算女儿可能被夺走。我们在山谷中长大,摄入滋养了黑森林的同一种力量。我突然想起那幅画,我原来房间里那一幅,银白线条显示着斯宾多河,还有它所有的小支流,以及那幅画奇特的吸引力,最终让我本能地把它掩盖起来。我们是一条渠道,他利用我们,来得到山谷的力量,并让所有女孩保持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直到她的根系枯萎,通道关闭,然后——她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跟山谷之间的纽带。她可以离开,最终也会离开,远离黑森林,就像每一个有理智的普通人会做的那样。
我想跟萨坎说话的意愿前所未有的强烈,我想吼他;我希望他在我面前,我好用力摇晃他细瘦的小肩膀。眼下,我只能吼阿廖沙。“也许当年我们不该迁入。”我说,“但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即便我们本人愿意,黑森林也不会放我们走。它要的不是把我们赶走,而是把我们吞噬掉。它想要吞噬一切,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来。我们要做的应该是阻止它,而不是逃走。”
“仅靠痴心妄想,是不可能打败黑森林的。”她说。
“我们有机会,就没理由不去尝试!”我说,“我们已经摧毁过三棵林心树,有召唤秘典和净化咒,我们还可以摧毁更多。只要国王能给我们足够多的士兵,萨坎和我就能开始把整座森林烧退——”
“你到底在说什么,孩子?”巴洛打断了我,震惊地问,“你是说《卢瑟召唤秘典》吗?有五十年没人施放过那条魔咒了——”
“好吧,”阿廖沙说,黑眉毛下面的双眼审视着我,“跟我详细说说你们是怎样摧毁那些树的,从头开始讲: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指望从索利亚嘴里听到真话。”
我犹豫着跟他俩说了我们第一次使用召唤咒的情形,关于那段漫长的争斗,强光让我们找到了卡茜亚的本体,黑森林用藤条袭击,要阻止她脱逃;还有最后的恐怖时刻,卡茜亚掐在我咽喉的手指一根一根艰难打开,尽管她知道我必须杀死她,才能拯救她。我也跟他们讲了泽西的事,还有召唤咒向我们展示的黑森林深处的情况,卡茜亚和泽西两人都曾经在其中迷失的地方。
在我整个的讲述过程中,巴洛显得很沮丧,在抗拒跟不情愿地相信之间摇摆,他有时候会小声说,“但我从未听说过……”以及“从未听说召唤咒还能……”,每次都被阿廖沙不耐烦地让他闭嘴的手势打断。
“那么,”我讲完之后,她说,“我承认,你和萨坎还真是有了一点儿成果。你们不完全是白痴。”她手里还拿着那把短剑,用剑尖不断敲打石桌边缘,“叮叮叮”,声音清亮,像个小铃铛。“这并不意味着王后值得被救回来。在你说的幻影空间里游荡了二十年之后,你们任何人,还指望她能保留些什么?”
“我们没什么指望。”我说,“萨坎完全没抱希望,但我必须——”
“因为马雷克说:如果你不去,他就处死你的朋友。”阿廖沙替我说完了,“反正他就是个混球儿。”
我并不觉得自己欠马雷克任何东西,但我还是要说实话:“如果是我妈妈被困——我也会不择手段的。”
“那你就是在耍小孩脾气,而不是在做王子该做的事。”阿廖沙说,“他跟索利亚,”她转向巴洛,“我们本应该料到的,在他们最早提出要去追查萨坎救出的女孩时。”她严肃地回头看我,“我当时只顾着担心,黑森林是否最终控制了萨坎。我想要的,就是尽快把那个女孩处死,萨坎把她拖回来接受我们其他人的检验。就算现在,我还是觉得,那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的卡茜亚,根本就没有被侵蚀!”我说,“王后也一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不会被转化到黑森林那一边去。”
“你不能仅仅因为某件可怕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就把她们处死。她们本人甚至都没有责任。”我说。
巴洛说:“我不得不同意她的意见,阿廖沙。既然神器已经证明了她们的清白——”
“我们当然可以处死她们,如果是为了挽回整个王国被黑森林吞噬的厄运。”阿廖沙粗暴地说,否决了我们两人的意见。“但这并不等于我想这样做,更不等于,”她特别提醒我,“你可以因此做出某些蠢事。我开始明白萨坎为什么那么纵容你了。”
她又用刀尖敲了下桌子,然后才突然态度坚决地说:“吉纳。”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我当然知道吉纳,隐约听说过。它是大洋边缘的一座大型海港城市,在遥远的北方,特产是鲸油和绿色羊毛布。王储的妻子就来自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