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7/8页)
它们是那种深酒红色的酸樱桃,来自山谷中段、沃伊斯纳村外的果园,用糖和酒精保鲜。我吞下满满两勺,贪婪地把勺子也舔干净。它们对我来说,就是来自家乡的味道,而山谷里的慢节奏魔法,也沉睡在这些果实里面。他自己只吃了三颗,节省又克制,还在罐口刮掉糖汁,好像是即便到了眼前这种危险关头,他都不敢吃太多。我看向别处,开心地喝我的茶,双手捧着量杯。那天晚上很热,但我感觉很冷。
“躺下睡一会儿吧。”萨坎说,“马雷克很可能在天亮前再来一轮猛攻。”火炮终于恢复射击,但没造成多大损害:我猜,真正擅长开炮的那些人,可能都被石化咒连锅端了吧。
几颗炮弹落点过近,炸到了马雷克自己的人,或者就是太远,直接飞到石塔另一端。围墙依然屹立不倒。男爵的手下用矛尖和枪杆守住了第二条战壕,还把毯子和帐篷布都挂起来,帮忙挡箭。
我喝了茶之后还是很困,又累又乏,像削了太多木头的小刀。我把地毯对折,当成地铺,躺下来的感觉可真好。但我睡不着。银色箭线时而照亮窗棂,间隔较长,且不均匀。萨坎时而低声念咒语,把箭引向一边;他的声音显得很遥远。他的脸在阴影里,侧面的轮廓投在墙上。我脸颊下的石塔地板和我的耳朵,都时不时因为战斗而颤抖,像听到远处巨人逼近的脚步声。
我闭上眼睛,试着什么都不想,只关注自己的呼吸。也许我睡了一会儿,然后就突然坐起来,被一个不断下坠的梦惊醒。萨坎正从破损的窗户那里向下看。羽箭袭击已经暂停,我爬起来走到他身旁。
骑士和仆人们在马雷克的营帐周围团团转,像一群被搅扰的蜜蜂。王后走出帐篷。她全副武装,一件长袖锁子甲套在简单的白色上衣外面,一只手握着一把剑。马雷克催马来到她面前,躬身说了些什么。她抬头看马雷克,表情像钢铁一样明朗坚定。“他们会把孩子们献给黑森林,就像瓦西里对待我的方式一样!”她大声对王子说,声音响亮到足以让我们听见,“他们想如愿,先砍了我再说!”
马雷克犹豫了一下,翻身下马,叫人拿来他的盾牌,他也拔剑出鞘。其他骑士纷纷下马,索利亚也到了他身边。我看看萨坎,感觉很无助。我几乎认为马雷克该死,在他迫使那么多手下丧命之后。但如果他相信的真是这个,如果他以为我们是要对孩子们做出如此可怕的事——“他怎么会相信这个?”我问。
“他又怎么能说服自己,相信其他一切都是巧合?”萨坎说,他回到书架旁边,“这是个让他求之不得的谎言。”他从书架上双手取下一本厚册子,这个大家伙几乎有三英尺高。我伸手想要帮他,却不由自主缩回了手:它是用一种发黑的皮革装订起来的,摸起来感觉很不舒服,有点儿黏,而且那种东西很难从手指尖抹掉。
“是的,我知道。”他说,并把这本巨书吃力地放在他的阅读椅上。“这是一本亡灵召唤术法书,它很邪恶。但我宁愿重新利用一次死人,也不愿有更多活人牺牲。”
那咒语是用一种瘦长的老式字体写成的。我试图帮他念,但做不到,我甚至从看到前几个词儿就开始畏缩。这种魔法的根源是死亡,它从头到尾的要素都是死亡,我甚至连看看都受不了。萨坎对我的反感表现皱起眉头。“你是在犯小姐脾气吗?”他问,“不,你不是。那到底又是怎么了?算了,你去试试减缓一下他们的进展吧。”
我跳起来逃开,急于远离那本书,快步来到窗前。我从地上捡了些碎石和瓦砾,试着对它们用降雨魔法,就像我对水罐施法的方式一样。沙石像暴雨一样向马雷克的士兵砸下。他们不得不找地方躲避,双手抱头,王后却一刻不停。她已经雄赳赳地穿过城墙缺口。她爬过尸体堆,白色袍角吸入污血。
马雷克和他的骑士们冲在她前面,盾牌高举过头。我对他们丢下更大块的石头和瓦砾,它们落下时也相应扩大,虽然有几个人被砸得跪倒在地,但多数人还是安全地躲在盾牌下面。他们到了隧道,拉起尸体,把它们拖到一边。男爵的士兵用长矛刺他们。马雷克的骑士则用盾牌和盔甲抵挡。也有挡不住的,六人倒地,尸体还穿着全副闪亮盔甲,被瘫软着扛下去。但他们继续强攻,冲开一道缺口,王后步入隧道。
我看不见隧道里的战斗,但它很快就结束了。血从出口溅出,在火把下是黑色的,王后从另一头出来,原本空着的手里拎着一颗人头。她把人头丢下,死者的脖子被齐齐斩断。防守士兵开始被她吓退。马雷克和他的骑士从她身边两翼张开,砍杀向前,而他的步兵跟在后面钻入隧道。索利亚则抛出闪耀着电光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