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5/23页)
“呃——”行天侧着脑袋说,“莫非,这不是公交车旅行,而是劫持公交车?”
“总算明白了吗?”老冈笑着从膝头抱着的纸袋里拉出一块床单一样的布,“抗议的旗帜和横幅也做好了。我们坚决要求实现正义。目的地横滨!”
哦——车内的老人们软弱无力地举起了拳头。
“现在是盂兰盆节假期,我想,总公司可能没有人在……”中野小心翼翼地一说,马上遭到老冈严厉喝止,“你不是说照办吗?”于是他慌忙闭嘴。
见中野递来求助似的眼神,行天显得一脸无奈地接过了说客的接力棒。
“老爷子,这回的壮举可告诉过你太太?”
“怎么可能?那家伙死脑筋,说了她只会教训我。”
“想想也是啊。”行天叹了口气,“一把年纪了,蠢事别干了行不?公交车的话,这班没来等下一班不就行了?”
后来听说事情始末的多田大感震惊:“行天竟然说出那样符合常识的话来!”不过裕弥因为对行天的怪人怪状还不大了解,所以他的想法仅只停留在“说得没错”。劫持公交车,险恶至极。卷入了这样的事件之中,现在该怎么办呢?他只有期待行天能够设法帮忙打开局面,祈祷似的观望事态的发展。
“正因为一把年纪了,才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付诸实施了。”老冈义正词严地坚持说,“到了这把年纪,就算被抓也无关痛痒。就算判了死刑,执行之前阳寿也差不多到头,阿弥陀也要来接了。”
驾驶座上的中野仿佛吓得缩成了一团,与其说他是感到了有生命危险,不如说是对老冈的理性的强度感到了怀疑。不消说,老冈精神正常得很。
“都怪横中延趟运行,害我们没了上医院的代步工具,很不方便。是默默看着自己没法去开药而导致健康恶化,还是付诸行动被抓,没准接受死刑判决,是你的话,选择哪一样?”
实在看不出他身体哪里不好。为什么非得作如此极端的选择不可呢?裕弥内心咕哝说。受到老冈质问的行天,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
“呃——”他皱起眉头,“要是我的话,就在家里躺着吧。横竖有一天要死,在这之前,还不如尽可能优哉游哉地生活呢,对吧?”
“就是因为胸无大志到了这种地步,你才只是个一辈子出不了头的助理。”
老冈老大不高兴。行天傻笑着不再理睬老冈,转而拜托中野说:“我说,在哪儿把我们放下吧。”
“您是说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群人当中吗?我不放。求求您了,请陪我一起!”
也许是混乱、无措和不安在内心斗作一团的缘故,中野竟也说出不像样的话来。尽管眼中含泪,仍旧专心致志地开车,能做到这一点,当真了不起。
“不好办呢!”行天低头看着裕弥和春,“没办法了,跳下去吧。”
吓死人!裕弥摇头。虽说车速并不怎么快,可春还是个幼儿。即便要趁着遇到红灯停车的时机手动打开车门,无奈这帮老人滴水不漏地散坐在车内,窥视着裕弥他们的动向。虽然他们同时也在吃吃糕点、喝喝水壶里的茶。
实在没有紧迫感。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再多观察一会儿形势吗?用不了多久,说不定老人们也会改变主意,认为与其到横滨抗议,还不如到箱根游玩呢。逃脱了HHFA的宣传活动,对裕弥来说,今天一整天有空。
老冈和老林开始商量是否应该马上把横幅挂到公交车身上。行天把左右两只手腕套在两只吊环里,像被钉死了似的垂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大气。
“背后灵,手机有吗?”
这个时候,多田正在真幌市民医院的吸烟区。
市民医院的探望时间,规定工作日是从下午一点开始,假日是从上午十一点开始。这终究只是大原则,实际上,在规定时间外仍旧能够潜入住院部探望病人。尤其是多田,托曾根田老太太的福,跟很多护士也混了个脸熟。因为了解情况,对于多田趁工作间隙来医院的事,她们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今天,据说因为和老太太同病房的那位血压升高,医师正好来了病房。又是打点滴又是采取什么措施,兵荒马乱的,实在无法让外人兼无视探望时间的多田露面。护士须崎灵机一动,附耳告诉他:“我想,大概三十分钟就能平静下来。”因此,多田决定抽烟打发时间。
吸烟区在医院后门外面。眼前是停车场,来院者的车顶反射着太阳光。明明还是上午,毒日头都快把柏油给晒化了。
要不趁这个空隙去买老太太喜欢的长崎蛋糕?多田喝光了罐装咖啡,心不在焉地想着。往常总是前一天就准备好的伴手礼,就这一回,竟然忘记了。在来医院途中,他也到真幌街道边的点心店看过,不知因为早上太早还是盂兰盆节休假,或是倒闭了,卷帘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