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RUNAWAY(第16/16页)
在我看来,这一整串事情里最最诡异的一件事,就是弗洛拉的重新出现了。事实上,这简直就算得上是一个奇迹。这整段时间里它上哪儿去了,为什么单单选择在这个时刻出现呢?想必你丈夫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当时是站在平台上说话,我呢面朝外先看到有样白色的东西——从黑夜里朝我们移来。这当然是地面上雾气的一种效果。但是的确让人觉得恐怖。我想我当时尖声大叫了一下。我平生还从未像那样中了邪似的,真的就是中了邪。我想我应该坦率地承认,我是感到害怕了。就在那里,我们两个成年人,都吓呆了,紧接着,从那团雾里走出丢失的小弗洛拉。
这件事里必定是有些特别之处的。我当然知道弗洛拉是只普通的小牲畜,没准是因为发情跑出去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的回来跟我们人类的生活是没有任何关联的。然而它在那一刻出现却对你丈夫和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两个因敌意而分成两个阵营的人,在同一时刻之间,都被同一个幽灵迷惑住了——不,是吓着了,于是在他们之间便产生出一种联系,他们发现,他们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被联结在了一起。在人性的共同基础上——这是我想得出的唯一的描述方式。我们几乎像朋友似的告别。就这样,弗洛拉在我的生命中起着天使般的作用,也许在你丈夫和你的生活中也是如此吧。
致以最良好的祝愿,西尔维亚·贾米森
卡拉读完信,立刻将它捏成一团。接着她在水槽里将它点燃。火苗一蹿而起,怪吓人的,她打开水龙头,然后铲起这些黑黑软软、让人憎厌的东西,放进马桶用水冲掉,她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办的。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她都不得空闲,第二天第三天也是这样。这段时间里,她得带两个队出去骑行,还得给孩子们上课,个别辅导和成班教的都有。晚上,在克拉克将她拥入怀里的时候——尽管很忙,他现在却再也不觉得太累和没有情绪了——她觉得跟他配合也并不怎么困难。
她像是肺里什么地方扎进去了一根致命的针,浅一些呼吸时可能不感到疼。可是每当她需要深深吸进去一口气时,她便能觉出那根针依然存在。
西尔维亚在她教课的大学城里租了一套公寓。原来住的房子并未打算出售——至少房前没有树起待售的告示牌。利昂·贾米森获得了死后追赠的一个什么奖——报纸上登出了消息。不过这次根本没提到有奖金的事。
随着干燥的金秋时节的来临——这是个鼓舞人的、能收获的季节——卡拉发现,对于埋在心里的那个刺痛她已经能够习惯了。现在再也不是剧痛了——事实上,再也不让她感到惊异了。她现在心里埋藏着一个几乎总是对她有吸引力的潜意识,一个永远深藏着的诱惑。
她只须抬起眼睛,朝一个方向望去,便知道自己会往哪个方向走。在干完一天的杂活后,她会作一次傍晚的散步,朝树林的边缘,也就是秃鹫在那里聚集的枯树的跟前。
接下去就能见到草丛里肮脏、细小的骨头。那个头盖骨,说不定还粘连着几丝血迹至今尚未褪净的皮肤。这个头盖骨,她都可以像只茶杯似的用一只手捏着。所有的了解,都捏在了一只手里。
也可能不是这样。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别种情况也可能发生。他说不定会把弗洛拉轰走。或是将它拴在货车后面,把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将它放掉。把它带回到他们最初找到它的地方,将它放走。不让它在近处出现来提醒他们。
它没准是给放走的呢。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卡拉不再朝那一带走了。她抵抗着那样做的诱惑。
①美国 19 世纪末一桩有名的谋杀案的女杀人犯的名字。她用斧子一连好几十下活活劈死了自己的继母和父亲。此案曾轰动一时。
②跛鸭(lame duck),典出《伊索寓言》,用以指称处于困境中而无法自理的人或事。
③在这里,卡拉将“all right”(不会有事)误写成“all write”。
④加拿大安大略省东南部城市。该处有一所兽医学院创办于 1862 年。
⑤多萝西·华兹华斯(Dorothy Wordsworth,1771-1855),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的妹妹,著有日记多种,显示出她也很有才能。所记录的内容对了解湖畔派诗人很有价值,但生前未能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