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RUNAWAY(第9/16页)

“我真的不敢相信,”她说,“钱我会还你的。我的意思是,要谢谢你。钱我会还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西尔维亚已经拿起电话了,在拨汽车站的号码。

“嘘,我在听时间呢。”她说。她听完后,把电话挂了,“我知道你是想走的。你同意去找鲁思吗?我会通知她的。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她挑剔地看了看卡拉的短裤和T恤,“你穿这样的衣服上路可不行。”

“可我不能回家取东西呀。”卡拉惊慌地说,“穿这衣服没事的。”

“大巴里开空调。你会冻着的。我的衣服中必定会有适合你穿的。我们俩个子不是差不太多吗?”

“你可比我苗条多了。”

“我以前也是胖过的。”

最后,她们选中了一件几乎是全新的褐色亚麻布夹克——西尔维亚一买回来就觉得犯了一个错误,那款式太惹眼了——以及一条剪裁考究的茶色裤子和一件奶油色的丝衬衣。卡拉脚上的那双帆布运动鞋和衣服不搭配,但是只能将就了,因为她的脚比西尔维亚的要大上两个码。

卡拉去冲了一个澡——早上她心烦意乱顾不上这件事——西尔维亚趁这段时间给鲁思打电话。鲁思这天晚上要出去参加一个会,不过她会把钥匙留在楼上房客那里,卡拉到了按那家的门铃就行了。

“不过她出了汽车站得打个出租车自己来。我寻思做这事她还是能行的吧?”

西尔维亚笑了,“她又不是只跛鸭② ,放心好了。她只不过是正好遇到了一些困难,人总免不了会这样的。”

“那就好。我指的是真好,她就要逃出来了。”

“反正保证不是跛鸭。”西尔维亚说,想着卡拉试穿高级长裤和亚麻夹克时的样子。年轻人多么快就能从绝望中走出来呀,换一身打扮又会显得多么漂亮呀。

大巴来到本镇的时间是两点二十分。西尔维亚决定午饭简单些就吃煎蛋算了,她铺上一块深蓝色的桌布,取出水晶玻璃杯,并且打开了一瓶红酒。

“我想你也应该有点饿了,能吃下一些东西的吧。”她说,这时,卡拉走出来,穿了借来的衣服,显得又洁净又光鲜,她有着淡淡雀斑痕的皮肤因为刚冲过澡而显得有些泛红,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显得颜色更深了,松散着还没有扎起,可爱的鬈发此刻平贴在头上。她说她饿了,可是在她想把一满叉子煎蛋挑到嘴边时,她的手却抖得不行。

“我真不明白手怎么会抖成这样的,”她说,“我必定是太激动了。我从来都没想到事情真的做起来竟是这么简单。”

“事情太突然了,”西尔维亚说,“也许正因为这样才好像显得不真实。”

“但这确实是真的。现在每一件事情都显得特别真切。正如此刻之前,当我脑子里一片迷茫时,什么事儿都一片模糊一样。”

“也许是当你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当你真的下了决心之后,情况就会是这样的。或者是,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当你有一个朋友,”卡拉说,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和潮红一直延伸到她的脑门上,“当你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的时候。我指的是像你这样的朋友。”她放下刀叉,用两只手僵僵地捧起酒杯,“为一位真正的朋友干了这一杯,”她说,有点不太自然,“我也许连抿一小口都是不应该的,不过我要干了这一杯。”

“我也喝。”西尔维亚装作高兴的样子。她喝了,但是接下去说的那句话却破坏了原有的气氛,“你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呢?或是采取点别的措施?总得让他知道呀。至少是在认为你该回家的时候他应该知道你在哪儿呀。”

“不能打电话,”卡拉说,惊慌起来了,“我做不到。也许由你——”

“不行,”西尔维亚说,“不行。”

“的确不行,那样做太愚蠢了。我不应该这么建议的。我脑子现在不好使了。也许我该做的是,往信箱里塞进去一张字条。可是我又不想让他很快就看到字条。我们上镇里去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想让汽车经过那里。我想走后面的那条路。因此,如果我写了——如果我写了字条,能不能请你回来时把它塞到信箱里去?”

西尔维亚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

她取来了笔和纸,又添了一点点酒。卡拉坐着想了想,接着便写下了几个字。

我已经走了。我不会有是的。③

这便是西尔维亚将折着的纸摊开来时所读到的话,那时她已经离开汽车站把车子往回开了。她当然知道卡拉是分得清事和是的。那只是因为方才还在说“是得写字条”,慌慌张张中就写了别字。她的慌乱程度恐怕比西尔维亚意识到的要强烈得多。红酒曾让她滔滔不绝,不过话里面似乎没有提到一句特别的伤心事和烦心事嘛。她说到是在干活的一个马棚里遇到克拉克的,当时她十八岁,刚刚离开中学。她的父母亲要她接着上大学,只要能让她学兽医,她倒也不反对继续上学。她唯一真正想做的,从出生以来唯一真正想做的,就是能够住在乡下和动物打交道。她是中学里的所谓差等生,是姑娘们众口一词的恶言取笑对象,可是她倒不怎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