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久|soon(第10/15页)

“凭良心说,他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就我所见到的,他满嘴上上下下就只剩下一颗牙齿了。不是什么好征兆呀,依我看。不是太傲慢了就是太吝啬了,所以不愿意安假牙。想想看——像她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

“打算在什么时候?”

“秋天的什么日子吧。反正是在秋天。”

佩内洛普一直都在睡——几乎在他们刚开动汽车以后她就在她的幼儿座椅里睡着了。前面的车窗是开着的,朱丽叶能闻到新收割和打捆的干草的香味——现如今,再没人打干草套了。田野里还孤零零地矗立着几棵榆树,它们现在也算是难得见到的好景色了。

他们在由沿着狭谷里的一条街所形成的一个村子里停了下来。山岩从狭谷的壁上露了出来——这儿是方圆好些英里内唯一能见到这样的大块岩石的地方。朱丽叶记得以前来过,当时这儿还有个买票才能进入的特殊公园呢。公园里有一个饮水喷泉、一间茶室,茶室里供应草莓奶油酥饼和冰激凌——当然还会有别的东西,不过她记不得了。岩石上的山洞用的便是《白雪公主》中七个小矮人的名字。当时山姆和萨拉坐在喷泉旁边的草地上吃冰激凌,而她却急着奔到前面去察看一个又一个山洞。(其实真的没什么看头——洞都很浅。)她要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当时山姆说:“你知道你母亲是爬不了山的。”

“你自己跑过去吧,”萨拉当时这么说道,“回来后把见到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她是盛装出行的。一条黑色的塔夫绸裙子围绕着她在草地上铺开,形成一个圆圈。那时候是管这种裙子叫作芭蕾女演员舞裙的。

那肯定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等山姆从商店里出来后朱丽叶便问他这件事。他起先记不得了。可是后来又想起来了。裙子是从一家专门敲竹杠的商店买的,他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家店就不见了。

朱丽叶沿街一路都找不到有喷泉或茶室的痕迹。

“是给我们带来安宁与秩序的人哪。”山姆说,朱丽叶过了片刻才明白他仍然是在讲艾琳的事。“她什么活儿都愿意干。给园子割草啦、锄地啦。而且不管干什么都是尽量干好,好像干这活是得到了一个特权似的。这正是永远使我惊讶的地方。”

使他感到轻松的能是一个什么日子呢?是谁的生日吗?或是结婚纪念日?

山姆持续不断地,甚至是很庄严地往下说,他的声音甚至都压过了汽车上坡时的挣扎声。

“是她,恢复了我对女性的信心呀。”

山姆每冲进一家店铺之前都对朱丽叶说他用不了一分钟就会出来,可是却总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并且解释说他脱不开身。大伙儿都要跟他聊天,他们积了一肚子的笑话要说给他听。还有几个人跟着他出来,要看看他的女儿和小宝贝。

“那么说,这就是那位会说拉丁语的姑娘了。”一位太太说。

“这一阵已经有些丢生了,”山姆说,“她现在正忙着别的事情呢。”

“那肯定是的,”那位太太说,同时弯下了脖子去看佩内洛普,“可孩子们岂不是上帝赐予的好宝贝吗?哎哟,多么可爱呀。”

朱丽叶曾经想过,她是不是该跟山姆谈一谈她打算继续做下去的那篇论文,虽然目前对她来说这仅仅是一个梦。过去,她和父亲之间总是能很自然地谈到这些问题。但是跟萨拉却不行。萨拉会说:“好,现在,你该跟我讲讲你学习方面进展得怎么样了。”可是当朱丽叶概括地向她介绍时,萨拉却会问朱丽叶,她是怎么能记清楚所有这些希腊名字的。不过山姆能理解她所讲的是怎么一回事。在学院念书时她告诉别人,她父亲曾给她解释过thaumaturgy④ 这个词的意思,当时她只有十二三岁,初次读到这个词。别人问,她父亲是不是一位学者。

“当然,”她说,“他教六年级呢。”

现在她有一种感觉,他隐隐中有意想贬低她的水平。这意图没准还不太隐晦呢。他可能会运用airy-fairy⑤ 这样的文词儿。或是说他忘记某件事是怎么回事了,要她告诉他。然而她相信他不可能忘记。

不过也许他真的是忘记了。他意识中的某些房间的门关上了,窗户被遮住了,那里面的东西被他认为是太无用、太不光彩,因此也无须重见天日了。

朱丽叶的口气说出来时比她原先设想的更为生硬。

“她想结婚吗?那个艾琳?”

这个问题着实让山姆吓了一跳,她用的是那样的口气,又是在沉默了挺长时间之后。

“我不知道。”他说。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看不出来她怎么做得到。”

“你问她去呀,”朱丽叶说,“你必定是想问的,既然对她那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