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 弄|TRICKS(第5/9页)

“再晚一班的车还有吗?”他从厨房里喊着问她。

“有的。十点差五分。”

“坐那一班行吗?有人会担心你吗?”

她说不会有的。乔安妮会不高兴,不过准确地说,那不能算是担心。

晚餐是一道炖菜或者说是浓汤,外加面包和红酒。

“这叫斯特柔伽诺夫④ ,”他说,“我希望你能喜欢。”

“好吃极了。”她真心实意地说。酒的味道她不太敢肯定——她喝惯的是更甜一些的酒。“这就是你们在门的内哥罗吃的菜吗?”

“不完全是。门的内哥罗食物不算出色。我们的菜肴没什么名气。”

话说到这里势必得接着往下问了,“那你们是以什么而著称的呢?”

“那你们是什么呢?”

“加拿大人呀。”

“不是这个意思。问的是你们以什么而著称?”

这可把她问住了,她觉得自己很傻。不过她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猜是什么特色都没有吧。”

“门的内哥罗人最为人知的就是会大喊大叫和打架。就跟朱诺一样。他们需要的是纪律。”

他站起来去放了一段音乐。他也没有问她想听什么,那倒让她感到轻松了。她不希望有人问她最喜欢的是哪些作曲家,因为她脑子里想得起来的仅有两个名字,那就是莫扎特和贝多芬,而且她也说不清他们中究竟谁作了什么曲子。其实她喜欢的是民间音乐,可是她觉得他说不定会觉得这样的爱好是讨厌和排外的,如果跟她对门的内哥罗的一些概念联系起来的话。

他放的是一种爵士乐的曲子。

若冰从未有过一个恋人,连普通的男朋友都没有。怎么会这样,或者说怎么会没有?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然,身边有个乔安妮,不过也有别的女孩,同样有负担,却好歹解决了问题。原因之一可能是她对这件事没有太上心,没有及早用心思。在她所住的镇子里,大多数的女孩高中没念完时就已经跟某个男的认真好上了,有的还没毕业就休学结婚了。社会地位更高一些的女孩,那自然是——少数几个家长供得起上大学的女孩——在外出寻找更好的前程时家里希望她们能跟高中时代的男朋友切断联系。被甩的男孩很快就会被抢走,而动手慢一些的女孩就会发现,剩下的人里真是没什么好货了。至于新来到此地过了某个年龄段的男子,又往往都是已经配备好妻子的。

不过若冰还是有过自己的机会的。她曾被派到外地去接受护士训练,那应该能给她一个新的起点。接受护士训练的姑娘有机会接近医生。但是在这上头她也没能成功。她当时不明白原因何在。她做人太认真,没准问题正是出在这里。对事情过于执著,像李尔王一样,也不会利用跳舞与打网球这样的机会。一个满脸正经的姑娘是会让自己的容貌打个折扣的。不过她也实在想不出一个例子,说明她曾妒忌过某个得到了哪位男士的女孩。事实上她怎么想都没能想出来有哪位男士是自己希望与之结婚的呢。

她倒不是完全反对结婚。她仅仅是在等待,就像她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似的,只是偶尔,她才被引领到真实的状况里来。有时候,会有医院里的某个妇女安排她与一个男的见面,可这时她又会为人家认为是挺般配的结合前景而感到畏惧。最近,连威拉德也把她吓得不轻,因为他开玩笑说,哪天他应该搬过来住,好帮她一起照顾乔安妮。

已经有人在为她解释,甚至是在夸奖她了,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她从一开始就是有意奉献出自己的一生来照顾乔安妮的。

吃完晚餐后,他问她愿不愿意在上火车前沿着河边去散散步。她说好的,于是他说,在这样做之前他先得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说不定我得向别人介绍你的。”他说。

于是她告诉了他。

“是什么鸟的那个Robin⑤ 吗?”

“正是‘红胸脯知更鸟’的那个Robin。”她说,她一向都是这么跟人介绍自己名字的。不过她现在倒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唯一的做法只能是不顾一切地继续往下说。

“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

他的名字是丹尼尔。“原本是丹尼洛。不过在这儿便是丹尼尔了。”

“还是得入乡从俗嘛,”她说,用的仍然是戏谑的口吻,因为还未完全从说了“红胸脯知更鸟”的尴尬中摆脱出来,“不过是在那儿的什么地方呢?在门的内哥罗——你是住在城里还是住在乡下的?”

“我住的地方是山区。”

他们坐在他的店铺楼上的房间里时,两人之间隔着一些距离,她从未害怕——也从未希望——这个距离会因为他的任何莽撞的、笨拙的或是狡猾的动作而有所改变。在她与别的男人之间偶尔发生这样的事时,她总为这样的事情而替双方都感到不好意思。现在出于必要,她和这个男人走路时靠得很近,如果对面来了什么人,他们的胳臂就会碰在一起。或者他也会稍稍往后躲一躲好让别人过去,这时他的手臂或是胸口就会与她的背接触一瞬间。这样的机会,加之想到他们遇到的人必定是把他们当作是一对儿,引起了某种像是哼鸣或是紧张的感受,通过她的双肩以及那只胳膊传播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