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 弄|TRICKS(第6/9页)

他问她关于《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的事,她喜欢不喜欢(喜欢的)以及她最喜欢的是哪个部分。她脑子里出现的是几个大胆却又令人信服必须如此的拥抱场面,可是她不能照实说。

“结尾时的那个部分,”她说,“那时她即将把那条小毒蛇放到身体上去”——她本来是要说胸口的,可是临出口时改掉了,不过身体这两个字也不见得文雅到哪里去——“还有那个老人进来,带来里面有蛇的那篮无花果,他们说了几句笑话,这一类的话吧。我想我喜欢它是因为当时你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我是说,别的地方我也喜欢,我全都喜欢,不过那一段很特别。”

“是的,”他说,“我也很喜欢那一段。”

“你看过吗?”

“没有。我现在需要攒钱呢。不过我以前读过不少莎士比亚的作品,学生学英语都要念的。白天我学修钟表,晚上我学英语。你在学校里是学什么的?”

“没学过多少东西,”她说,“不是在学校学的。从学校出来后我学了些必须得掌握的东西,为了能当一名护士。”

“那也有的好学了,要是想能够当护士的话。我想是这样的吧。”

这以后他们又说到,天黑下来后总算凉快多了,这真是天遂人愿,夜晚明显变长了,虽然还有整整一个八月得受煎熬呢。还谈到朱诺,说它也想跟他们一起出来,可是一听他说必须留下来看店,它立刻就老老实实待下来了。这次谈话越来越像是两个人默契达成的一个花招了,就如同是掩饰他们之间正越来越无法避免、越来越感到必须要走的那一步通常得有的纱幕。

可是在进入小火车站的灯光底下时,满含希望的一切,或是虚无缥缈的一切,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人们在售票窗口前面排队,他站在他们的后面等候,然后帮她买了车票。他们通过检票口上了月台,旅客们都在这儿等着。

“如果你能把你的全名和地址写在一张纸上,”她说,“我会立刻把钱寄还给你的。”

现在就要见分晓了,她想。可是根本没什么事儿。现在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再见了。谢谢你。我会把钱寄去的。不用着急。谢谢你。这一点都不麻烦。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再见了。

“咱们再往前走上一段吧。”他说,于是他们沿着月台走到灯光照不见的地方。

“钱的事何必着急呢。数目那么小而且还可能寄不到,因为我很快就要出门了。邮件有时候走得很慢的。”

“哦,不过我是必须得还你的。”

“那让我来告诉你该怎么还。你是在听吗?”

“在啊。”

“明年夏天我还会在老地方。还是那家店铺。明年最迟六月,我一定会在的。明年夏天。因此你可以挑选你要看的戏,上这儿来,去那家店。”

“我那时候再还你?”

“哦,是的。我再做饭,咱们一块儿喝红酒,我会告诉你一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也告诉我。不过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仍然得穿同样的衣服。穿你的绿裙子。你的头发也仍然得是这个样子。”

她笑了。“这样你才能认出是我。”

“是的。”

他们已经走到月台的尽头了,于是他说:“注意脚底下。”接着又问:“没问题吧?”这时他们下到了砾石地上。

“没问题。”若冰说,声音里打了一个顿,一来是因为觉得地面有些不平,二来是因为此刻他扶住了她的双肩,接着那双手又一点点移到了她光着的手臂上。

“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他说,“我是这样想的。你也这样想吗?”

她说:“是的。”

“是的。是的。”

他把双手滑向她手臂的内侧,抱住了她的腰,抱得紧了一些,他们吻了又吻。

这是通过接吻的对话。微妙、让人着迷、无所畏惧,也改变着一切。当他们停下来时两人都在颤抖,他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的声音正常下来,试着用务实的口气说话。

“我们不写信,写信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们只要互相记得,明年夏天我们将重新见面。你不用通知我,来就是了。如果你的感觉还没有变的话,你来就是了。”

他们能听到火车的声音了。他扶她上了月台,然后就再也不触碰她了,仅仅是急急地走在她的身边,一面摸索着口袋里的什么东西。

就在他们分手之前,他交给他一张折起的纸。“这是我们离开店铺之前我写下的。”他说。

在火车上,她念出了他的名字。丹尼洛·阿德齐克。还有这几个字:比捷洛杰维奇,我的村庄。

她离开火车站,行走在黑暗、浓密的树荫底下。乔安妮仍未上床。她在玩单人纸牌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