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云鬟听到那熟悉声音,又觉头脸被遮住,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鼻端却嗅到浓浓的酒气,她一把将汗斤子拽下来,果不其然,便见眼前之人,竟果然是赵黼。

先前听宣平侯来找蓝夫人,说话时提到“世子吃多了酒”,还不信是这样巧,不料竟偏偏这样巧。

云鬟见赵黼脸上红红的,眼神也似有些迷离,果然仿佛吃醉了,加上不想跟他纠缠,便将汗巾扔了回去,正要离开,却听赵黼笑道:“你再往前,就出了内宅了。”

云鬟忙止步,辨了辨方向,回身欲沿路返回,赵黼却又道:“你方才听见了没有?我听闻刑部有人来,来的仿佛还是白四爷呢。”

这一句,正中云鬟的心事,她便回头看赵黼问道:“世子还知道什么?”

赵黼道:“我正也纳闷呢,便出来看看,不想遇见你……你晌午不去睡,如何呆站在那大太阳底下?”

云鬟见已无事,便道:“正要回去睡了。”

赵黼拉住她的手:“瞎说,见了我就说这搪塞的话。”

云鬟忙抽手:“别拉拉扯扯的。”

赵黼笑了两声道:“你别恼,就只说正经的,你可想知道白四爷来此是为何事么?”

云鬟心系此事,面上掩不住露出几分,赵黼见她果然留意,便道:“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看。”

云鬟怕他又不知要做什么,便问道:“去哪里?”

赵黼道:“你跟我来就是了。”说着握住手,便拉着往前方去。

云鬟待要止步,可心底想着蓝夫人,又因听是白樘亲临,不知二者可有关系……她心中胡思乱想之时,已被赵黼拉着,飞快地过了夹道,从后院来至前厅,却并不进厅内,只站在月门后头。

云鬟见前头便是花厅院落,然而寂静无声,她便问:“做什么……”

还未说完,就被赵黼一拉衣襟,只听他低低说道:“别出声,白四爷就在里头厅内等着宣平侯呢,他是个厉害的人,你稍微高些声儿,他就察觉了。”

云鬟忙警醒不言,两人才等了片刻,就听得脚步声从对面传来,继而听到宣平侯笑道:“白大人如何在这会儿来了?让少绅几不敢信。”

只听白樘静静答道:“实在是有公事,故而贸然来见侯爷,还请勿怪。”

云鬟听到“公务”两个字,心头微微一沉,便把双手绞了绞。

赵黼站在她身旁,背靠在墙上,大有百无聊赖之态,听到此,便转头望着她,见她抬手轻捏着唇,长睫垂着,满脸忧色,他不由一笑。

此刻厅内两人落座,起初还听到宣平侯寒暄,慢慢地说话的声音忽然低了,竟听不清,云鬟着急起来,便小心趴在月门处,往里张望,却仍是什么也听不见。

云鬟悬着心,略有些失望。

半晌,忽见厅门处人影一晃,竟是宣平侯走到门口,云鬟正欲躲起来,却听宣平侯沉声道:“此事万万不可。”声音不似先前一般热络温和,反而带些生硬。

云鬟不由睁大双眸,只听白樘道:“我明白侯爷的心意,故而此刻尚未将此事张扬开来,只来同侯爷商议……还请侯爷三思。”

蓝少绅本要出厅,闻言复转身回去,道:“我素来敬仰白大人为人,若是别的什么,自然无有不从,然而……内子跟此事毫无干系,她又素昔体弱,受不得一丝惊吓,故而大人该懂我的意思。”

云鬟听说了这两句,心里已经明白:果然,她心底的担忧成真了。

自从听了季陶然说起那两名死者的死状,云鬟便总不由地想起蓝夫人来,极至先前听两个丫头暗中闲话,才知道那涉案的冯贵是蓝夫人奶娘之子。

当初季陶然曾说过的,冯贵喉头无伤,只身上有伤,再加上关于真凶的推测……这种种,不由让云鬟有种不妙的揣测。

如今白樘亲自登门,他是个机要之人,若不是非同一般,自不会亲临。

然而若是冯贵果然是凶手,将他绳之以法,倒也无有不可,只有一点——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人的身上,只怕都无法承受,过了这数年,蓝夫人兀自不能全然走出昔日阴影,倘若再重掀起旧日伤痕,对她又何其残忍?

再者说,若此事张扬出去,案情虽大白了,若给人知道了蓝夫人曾遭遇的那些,只怕背后的闲话要铺天盖地,竟叫她怎么活?

故而宣平侯这般答复,自是情理之中的。

云鬟正紧紧地听着,忽觉有东西蹭着自己的发鬓,微微有些痒痒,云鬟起初还以为是错觉,只专心听看厅中情形罢了,谁知鼻端又嗅到一阵清香,她不由转头看去,却见是赵黼,不知何时竟折了一支梅花,此刻正擎在手中,用那花瓣不停地撩蹭她的鬓发。

云鬟意外之余,哭笑不得,便将他的手轻轻打开,又去听那厅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