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讲故事 第五章 加里·迪克的故事(第5/10页)

门廊里一片寂静。牛在屠宰圈里哞哞地叫,它不知道它将要被屠宰。从厨房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安迪的说话声。

艾森哈特把头埋得很低,除了他浓密的胡须,罗兰没有看到他的任何表情。但他也不需要看他的脸,他知道他在哭泣,或是硬撑着不哭出来。

“我不是故意要说你的伤心事,”她温柔地用手轻拍丈夫的肩膀说。“他们偶尔会回家,这总算比死人强些,只是在梦中没什么分别。他们年龄不大,还想念妈妈,他们会问老爸可好。可是,他们终究离开了,那就是为安全付出的代价。”她低下头看着艾森哈特,并把一只手放在他肩头,另一只手仍然在围裙后。

“现在说说你多么恨我吧,”她说,“我知道你恨我。”

艾森哈特摇了摇头,“我不生气。”他声音哽咽。

“那么你有没有改变主意?”

艾森哈特又摇了摇头。

“顽固不化的家伙,”她含情脉脉地说道,“比石头还要硬,啊,我们都说谢啦。”

“我还在想这件事。”他说道,头还是低着。“我还在考虑,这比料想的要多。最后我会下定决心。总要有个了断。”

“罗兰,我知道小杰克在树林里给欧沃霍瑟和其他孩子表演射击。那么我也让你看件让你大开眼界的东西。麦琪,你进屋,把你的欧丽莎取来。”

“不需要进屋了。”她说,她的手终于从围裙下伸了出来。“我已经拿在手上了。你看这就是。”

4

这个盘子是蓝色的,刻有精致的网状图案。黛塔和米阿都认得这个盘子,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盘子。不一会儿,罗兰认出了这些网状的图案:欧丽莎水稻的幼苗。当艾森哈特夫人的指关节敲打在盘子上的时候,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盘子看似瓷器,但却不是。那么是玻璃吗?某种特殊的玻璃做的吗?

他伸手去接盘子的时候,脸上是那种既懂武器又爱武器的人特有的庄严和崇敬的神色。她有点犹豫,咬着嘴角。于是,罗兰的手缩回来摸索自己的枪套。他在教堂外的午餐前把枪扣好后,就一直没有动过自己的枪套。他取出手枪,把手枪递给她,手枪的把柄朝着她。

“不用,”她说着,叹了口气,“罗兰,你不用把你的手枪作为抵押,我想如果沃恩信任你,让你进了这个屋,我也能放心地让你看我的欧丽莎。但你拿的时候要小心,不然你会再丢根手指的。我看到你的右手已经丢了两根手指,你不能再丢手指了。”

一看到那只蓝色的盘子——夫人的欧丽莎——罗兰就意识到她的忠告很有道理。就在那一刹那,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件有价值的武器了。从来没有一种武器是这样的。

盘子是用金属做的,不是玻璃。盘子不是很重,是很坚固的合金;与普通的盘子一般大小,大概一英尺的直径。盘子的四分之三的边缘被磨得非常锋利。足以致人于死地。

“即使是在匆忙之中,要把握它也不是问题。”玛格丽特说,“你看到没有?”

“是的。”罗兰说道,话中暗含崇敬之情。水稻叶茎交错成两个字母,ZN,代表着永恒和现在。在水稻叶茎交错的地方(只有敏锐的眼睛才能从繁杂的图案中认出来),盘子的边缘不但很钝,而且有点厚,很容易把握。

罗兰把盘子反过来,盘子背面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金属块。在杰克看来,这个小金属块有一点像他一年级时放在口袋里带到学校去的铅笔刀。对罗兰来说,因为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铅笔刀,它更像一个被遗弃的某种昆虫的蛋壳。

“当盘子飞起来的时候,它会发出呼啸声。你看到没?”她说。她觉察到罗兰是真心诚意地崇敬,她也很高兴,脸色红润,两眼发光。这种迫不及待地进行解释的腔调是罗兰曾经听到过多次,而现在却久违了的。

“这个盘子就没有其他用途了?”

“没有了。”她说,“除了还能发出呼啸声,但这也是故事的一部分,不是吗?”

罗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欧丽莎姐妹们是一群乐于助人的女人。”玛格丽特·艾森哈特说。

“还喜欢聊天。”艾森哈特开玩笑说。

“没错。”她同意道。

她们为葬礼和节日置办酒席(前些天晚上在亭子里的晚宴就是她们置办的)。有村民在火灾中失去家园——每隔六到八年,当河水泛滥,吞噬离德瓦提特外伊河最近的小农场——的时候,她们会为他们缝缝补补,置衣做被。村子的小亭子是她们护卫的,镇上聚会大厅的里里外外也是她们打扫维护的。她们还为年轻人举办舞会,为他们提供娱乐。富人有时候也雇用她们来举办婚礼,这样的事情总是很美好的。但几个月后,当孩子降生的时候,人们会避免提到狼。她们的确很喜欢在一起闲聊,她们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不过,除了聊天以外,她们也打牌,玩骰子,下国际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