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06 兴风作浪(第9/16页)
他用一只蓝色的眼睛怀疑地看着我:“听起来有些恶心。”
“是有些恶心,”我开心地说,“不过在你吐过后就会好很多。”
“唔,”他站起来,用脚趾把夜壶朝我这边挪,“在早上呕吐是你的任务,外乡人。”他说,“赶紧吐,然后穿好衣服。头痛我忍着。”
杰拉德·门罗·弗雷泽是个瘦小的黑眼睛男人,和他的远亲、陪我们来到勒阿弗尔的默塔十分相像。初见杰拉德时,他威严地站在仓库大开着的门里,扛着酒桶来来往往的码头工人不得不绕着他走;他和默塔的相似度太高,让我不太敢相信地又眨眼又揉眼睛。据我所知,默塔还在旅馆里照料那匹瘸腿的马。
杰拉德和默塔一样,长着一头长而松软的黑发、一双犀利的眼睛,还有一副像猴子一样的健壮体格。但是,他们的相似度就到此为止。我们慢慢走近,詹米用手肘和肩膀殷勤地为我在人流中开出一条路,我便能看见杰拉德和默塔的不同。杰拉德的脸是长方形的,而不像短柄小斧。他那个鼻子短平且上翘,让人愉悦,毁掉了从远处看时他那不错的衣服和笔直的仪态赋予他的庄严气魄。
作为一位成功商人,而不是抢牛贼,他知道微笑——默塔则不会,天生就是一副十分冷酷的表情。我们从斜坡上挤着走到他面前,他脸上挂出了表示欢迎的灿烂微笑。
“亲爱的,”他惊呼着,抓住我的胳膊,熟练地把我拉到一边,躲开两个从大门里滚着大酒桶出来的码头工人,“终于见到你了,真高兴!”那个酒桶滚到斜坡的木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酒桶从我边上滚过时,我能听到里面的酒哗哗作响。
“朗姆酒就可以这样,”杰拉德观察着,看着他们笨手笨脚地把巨大酒桶滚过仓库,“但是波尔图葡萄酒就不行了。我总是亲手搬上去,还有瓶装葡萄酒也是。其实,我正打算去料理一批新配送的红美人波尔图酒。你们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呢?”
我看了看詹米,他点点头,然后我们就跟在杰拉德后面立刻出发,左躲右闪地避开隆隆作响的大酒桶、手推车、售货车,以及各种各样的男人和男孩,他们扛着布匹、谷物袋、食品袋、锻铜卷、面粉袋,以及其他任何能够用船运输的东西。
勒阿弗尔是船运交通的枢纽,码头是这座城市的心脏。港口边缘建着一条长长的坚实码头,大概有四分之一英里长,上面建着突出的较小码头。这些小码头边上,停泊着三桅帆船、双桅帆船、平底小船和桨帆船——各种各样为法国提供所需物品的船只。
詹米稳稳地抓住我的手肘,以便更好地拉我躲开那些迎面而来的手推车、滚动的酒桶、粗心的商人和水手;这些商人和水手,经常不看路,而只是依靠冲力穿过码头上的人群。
我们沿着码头朝下走,杰拉德故作斯文地在我身边大声说话,指出路上有趣的东西,支离破碎地解释各种船只的历史。我们要去看的亚丽安娜号,其实就是杰拉德拥有的船只之一。我猜,当时的船只可以属于个人,而更多的则是为由多个商人组成的商号所有,偶尔也属于将船只、船员和服务承包出去进行航行的船长。看到由商号拥有的船只的数量,再对比相对较少的个人船只,我对杰拉德的财富有了一种很恭敬的印象。
亚丽安娜号停泊在一排船只中间,靠近一个大仓库,上面用石灰水倾斜地写着“弗雷泽”三个字。看见这个名字,我稍微有种奇怪的兴奋感,一种突如其来的归属感,让我意识到我也拥有这个姓氏,认识到自己与其他拥有这个姓氏的人有亲属关系。
亚丽安娜号是一艘三桅船,约六十英尺长,船头宽大。船只面朝码头的这一侧装有两架大炮,想来它们是用来应对公海强盗的。甲板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应该都忙着各自的事情,但看上去就像受到袭击的蚂蚁窝。
船帆全都被收起来捆住,上涨的潮水轻微地晃动着船只,把船首斜桅朝我们摆过来。船头上装饰有面容特别忧郁的雕像,她看上去似乎并不十分享受海风,她那可怕的赤裸胸部和杂乱的鬈发都因为海盐而闪闪发光。
“甜蜜的小美人,不是吗?”杰拉德大手一挥,然后问道。我猜他指的是那艘船,而非那个船头雕像。
“很漂亮。”詹米礼貌地说。我发现他不安地看了一眼那艘船的吃水线,吃水线边上的深灰色小波浪拍打着船身。我看得出来,他在期望我们不必上船。他这个英勇的战士,在战场上表现杰出、勇敢无畏,却是个旱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