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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低头盯着他:“我想再给你做点测试。”
“上帝,到底是为什么?”
“你可能觉得我疯了,宝贝儿,但我发誓,你眼睛的颜色的确变深了。”
“妈,求你了,你刚才还说我是药物幻觉。”他没告诉母亲,塞莱斯特说过一样的话。
也许我终于有了忧郁独特的相貌,他自嘲地想,变得深沉了一点。
她紧盯着他,就像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你知道吗,鲁本,你简直太健康了。”
的确如此,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大学时代的挚友莫特・凯勒来看望过他两次。鲁本知道这有多么难得,凯勒正在准备英国文学博士学位的答辩。这正是鲁本放弃的学业,至今,他仍感到愧疚。
“你看起来比以前还好。”莫特说。他的眼眶下面挂着眼袋,衣服皱巴巴的,还有点脏。
其他朋友也打来了问候电话——以前的同学、报社的同事等。他不是很想说话。但他们的关心的确让人愉快,鲁本也懂他们的意思。住在希尔斯伯勒的表亲也打来了电话,不过鲁本告诉他们不必赶来。格蕾丝在里约热内卢工作的弟弟送来了一篮布朗尼蛋糕和饼干,多得够全病区的人分享。菲尔的姐姐住在帕萨迪纳的疗养院里,她病得太重,不适合听到鲁本出事的消息。
从个人角度来说,塞莱斯特完全不在乎鲁本和玛钦特的桃色韵事。面对调查的警官,她斗志昂扬。
“你说什么?他强奸了她,然后她走到楼下,手写了一份遗嘱附录,送给他价值500万美元的财产?然后那个女人还给律师打了整整一个小时的电话来安排这件事?拜托,难道这里会动脑子的人只有我一个吗?”
面对媒体,塞莱斯特也是同样的口径。他从电视上看见她连珠炮似的回答着记者的问题,褶边白衬衫和黑色套装气势逼人,蓬松的棕发衬出她容光焕发的脸庞。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法律界的传奇,他心想。
等到鲁本能进食以后,塞莱斯特从北滩给他送来了通心粉蔬菜汤。她戴着他送的红宝石手镯,涂了一点点和宝石同色的唇膏。为了舒缓他的心情,这段时间她一直精心打扮,他很清楚。
“听着,我很抱歉。”他说。
“难道你觉得我不能理解这种事吗?浪漫的海岸,浪漫的大宅,浪漫的成熟女性。忘掉这件事吧。”
“也许你才应该当个记者。”他喃喃自语。
“啊,阳光男孩的招牌笑容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幻觉。”她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脖颈,“你看,这些伤口已经痊愈了,简直就像是奇迹。”
“你真这么觉得?”他想吻她,想亲吻她光滑的脸颊。
他睡着了。他闻到了烹调食物的香味,然后是另一种芬芳,某种香水。那是他母亲常用的。这之后是医院特有的各种气味。他睁开眼。他能闻到用来清洁墙壁的化学品的味道,就好像在他的脑子里每种气息都有独特的个性与色彩。那种感觉就像是解读某种密码。
远处传来那个濒死的女人恳求女儿的字句,“关掉那些机器,求求你。”“妈,没有什么机器。”女儿回答,然后她哭了起来。
护士进来的时候,他打听了一下那对母女的事情。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他不敢告诉护士——那个女人想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这个病区没有你说的那两个人,戈尔丁先生,”护士肯定地回答,“也许是药物带来的幻觉。”
“呃,他们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了两个人在酒吧里打架的声音。”
几小时后,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窗边。静脉注射的针头已经从他手臂上扯落,他父亲正窝在椅子里打盹。塞莱斯特在远处的什么地方打电话,她的语速很快。
“我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鲁本很不安。他想走一走,想快步飞奔。不是像平常那样,拖着挂输液瓶的架子沿着走廊散步,而是走出医院,冲上大街,或是跑进森林,奔上陡峭的小径。行走的欲望是如此强烈,被困在病房里令他感到痛苦。这样的冲动来得非常突然。他看到了玛钦特大宅周围的树林,不,现在是我的大宅。我们从未在那里并肩漫步,她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来得及给我看,他想道。那些古老的红杉,那些树木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活物之一。最古老的活物。
现在,那片森林是他的了,他成了那片森林的守护者。神秘的力量涌上他的心头。他开始走了起来,迈着轻盈的脚步穿过走廊,经过护士站,迈下楼梯。是的,他穿着薄薄的病号服,背后有系扣。感谢上帝。不过当然,他不可能在夜里跑到街上晃悠。但这样的感觉真好,他一步步迈下楼梯,走下一层又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