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樽(第17/23页)
“老”字未出,她的面部萎缩,渐渐化为裹着稻草的白帛。
连苏媚都觉得,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柔美而不造作,清脆而不生硬,不提容貌,便是这如珠如玉的声音,只怕也能打动人心。而公蛎,早已痴了,特别听到她语气中无尽的凄楚和悲怆,甚至心生后悔没能让她复生了。
柳大呆呆地坐在地上,紧紧抱着稻草人。苏媚有些不忍,低声道:“他以后再也折腾不出什么动静了,珠儿,我们走吧。”
柳大的眉毛跳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们,谁也走不了!”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门吱呀响了,柳二和已经化成柳三的胖头并排堵住了门口。
柳大将稻草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并掖好被角,仿佛它还活着一般。然后转过身,阴森森道:“我还是太心软了些。早该让你们尝尝人皮术的厉害。”
公蛎从来没有如此高兴看到胖头,恨不得扑上去亲胖头一口,便爬上胖头的脚面,轻轻地缠住了他的脚踝。
胖头迟钝了移动了一下脚。柳大皱眉道:“我说让你动了么?”他眼尖,一下子看见那条阴魂不散的花蛇,突然命令道:“抓住他们。”
公蛎猝然不及,被胖头一下子扯了下来,用力地朝地上摔去。公蛎在半空中一个翻转,总算没有被摔死,但浑身骨头如同断了一般疼痛。而柳二,已经朝着苏媚扑了过去,珠儿一个箭步上去,档在苏媚的前面。
但公蛎已经顾不上她们,见胖头竟然对自己下手,咝咝叫着,直起半个身子,将蛇信子一吞一吐,表达自己的愤怒。
胖头毫不畏惧,闪电一般,飞快抓住了他的脖子,手上用力,公蛎一下子便瘫软了。
胖头脸上带着惯常的傻笑,晃荡着手中的花蛇,等待柳大的下一个命令。
公蛎眼冒金星,模模糊糊看到苏媚和珠儿正同柳二打斗,挣出最后一口气,将脑袋化为人形,叫道:“胖头!是我……”
公蛎的样子极其滑稽:细长的脖子攥在胖头手中,上面是一颗正常的人头,下面却是细长的蛇身。柳大显然被惊到了,愣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叫道:“柳三,拧掉他的脑袋!”并用手做出拧的动作。
胖头面无表情,双手收紧。公蛎脸皮青紫,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着飘远,窒息之前,勉强吐出几个字来:“胖头……不记得我了?”
胖头的手松了一松,原本呆滞的脸,带出一点困惑。公蛎喘着气,艰难道:“胖头……胖头……”
胖头抱住了脑袋。公蛎啪地落在地上,人头带着蛇身在地上翻滚。柳大阴冷一笑,挽起衣袖便要亲自上阵,恰在此时,哐里哐当一声巨响,搁架倒了。
原来柳二像疯了一般,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胡乱挥舞,毫无章法,嘴里嗬嗬怪叫。珠儿拉着苏媚跳至搁架后面,他竟然将沉重的搁架一把掀翻,上面名贵的酒樽酒爵碎的碎,滚的滚,一片狼藉。
柳大见大势已去,绝望地喝道:“住手吧!”
柳二停住了手。胖头却显出要哭的表情,嘴唇抖动,看看公蛎看看柳大,一脸的手足无措。
(八)
珠儿走到床前的青铜古镜前,左顾右盼一番,忽然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子,朝铜镜正中刺去。
柳大倏然变色,朝她扑了过去。公蛎心想,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照镜子,恰巧见柳大经过自己身边,伸出尾巴缠住了柳大的脚。
柳大啪的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桃木簪子,生生地插在了铜镜中间。一团浓雾漫出,将簪子遮得严严实实。浓雾消散,镜子也渐渐暗淡,直至变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铜片。
公蛎松开柳大,站到珠儿身后,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媚惊喜不已,抚掌道:“气门!这里便是桑鬼阵的气门!珠儿,你怎么发觉的?”
柳大面如死灰,倒了一碗酒,掏出一张画了符的黄裱纸在酒里点燃。
苏媚、珠儿等人,就这么站着,冷眼看着柳大的举动。
柳大手抖动得厉害,撩起酒水,缓缓地洒在稻草人的身上。
一碗酒洒完,稻草人除了脸面墨汁撒开,五官模糊外,并无任何变化。
酒碗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柳大回头看着公蛎,忽然诡异一笑。
珠儿一个箭步上去,用力卡住柳大的脖子。
柳大奋力挣扎,干呕几下,吐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滚落地上腾起一股小火苗,瞬间燃尽。
珠儿背着手,冷冷地看着柳大。柳大目呲欲裂,道:“……你这丫头,从哪里学的避邪术?”
珠儿一言不发。公蛎已经恢复人身,正捋着脖子顺气,见了珠儿这样,忽然觉得极其熟悉。
苏媚秀眉颦蹙,不可思议地看着珠儿,忽然上前,清脆地给了珠儿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