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岛求婚者(第4/6页)

真是蠢问题。维克塔利昂承认学士有用,但他没法不蔑视这个卡尔文。这人有粉嫩的脸蛋、柔软的双手和棕色卷发,一句话,比大部分娘们更娘们。他刚来“无敌铁种号”时,甚至还挂着一脸傻笑,不过某晚在石阶列岛他朝错误的对象傻笑,结果被勃顿·汉博利打掉四颗牙。那以后不久,卡尔文又爬来向司令抱怨说四名船员把他拖到甲板下,像骑女人那样骑他。“你用这个去解决问题,”维克塔利昂抽出一把匕首,重重地插进两人间的桌子。卡尔文拿走了匕首——司令估计他是没胆子拒绝——却不敢使用。

“我的手就在你眼前,”维克塔利昂说,“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卡尔文学士单膝下跪,以便更好地检视伤口。他甚至像狗一样去闻。“我得再帮您挤一次脓。伤口的颜色……司令大人,伤口没有愈合,也许我只能锯掉您的手。”

他之前提过这方案。“你敢锯掉我的手,我就宰了你。而且在杀你之前,我会把你绑在栏杆上,让大家都骑你一遍。赶紧给我治。”

“您会很痛。”

“哪次不痛?”生活就是痛苦,你这傻瓜。除了淹神的流水宫殿,别处都没有欢乐。“赶紧动手。”

于是那男孩——很难将这软弱粉嫩的家伙想成男人——将匕首刃面横过司令的手掌,用力一割。脓疮破裂,流出黄浊脓汁,像是酸败牛奶。深色皮肤的女人闻到味道皱紧了鼻子,学士捂住嘴巴,连维克塔利昂自己也觉得胃里翻搅。“割深点,全割掉。我要见血。”

卡尔文学士遵命切割。这次司令感觉到疼痛,鲜血跟脓汁一道涌出,血色深暗,在灯光下看来几乎是黑的。

见血是好事。维克塔利昂哼哼着表示满意。当学士用几块在醋里煮过的柔软方布巾为他蘸点、挤压、擦去所有脓汁时,他坐得纹丝不动。等学士擦完,桶里的清水已成混汤,瞥一眼能吓坏任何正常人。“把脏东西端走。”维克塔利昂朝深色皮肤的女人点头示意,“她帮我包扎就行。”

男孩走了,但恶臭余留,近来一直如此。学士建议应在甲板上,就着新鲜空气和阳光清洗伤口,但维克塔利昂坚决不许。他不能让船员们看见他的伤。这些人离家有半个世界之遥,若发现自己的铁司令就要倒下,后果难以预料。

他的左手仍在抽痛——不是很强烈,但持续不断。他握手成拳,疼痛加剧,好像有把匕首在戳。不是匕首,是长剑。鬼魂手里的长剑。那个叫西瑞的人是骑士,也是南盾岛继承人。我杀了他,现在他从坟墓里爬出来报仇。从我送他前去的灼热地狱里,他用剑刺穿我的手,还狠狠地扭来扭去。

那场战斗对维克塔利昂而言仿如昨天。司令的盾牌严重受损,且扭到了另一边,所以当西瑞的长剑泛着寒光砍下时,他只能伸手去抓。年轻人比他想象的更强壮,那一剑砍穿了司令铁手套上的龙虾护手及下面的加垫皮手套,直切到肉。不过是小猫挠痒痒,战后维克塔利昂告诉自己。他清洗过伤口,把烧滚的醋倒在上面,包扎起来,没再多想。他相信疼痛迟早会消失,过段时间手掌自会痊愈。

但事与愿违,伤口化了脓,嗣后维克塔利昂开始怀疑西瑞的长剑上有毒。不然伤口怎不自动愈合?每想到此,他就愤怒不已。真正的男人决不用毒药打仗。在卡林湾,沼泽恶魔们用毒箭对付他的人,但那毕竟是些堕落生物;西瑞是个骑士,出身高贵,只有懦夫、女人和多恩人才用毒。

“不是西瑞,会是谁呢?”他询问深色皮肤的女人。“难道是那个老鼠学士搞的鬼?学士懂得咒语和其他鬼伎俩,他可能想先对我施毒,再怂恿我砍掉自己的手。”他越想越觉不对劲。“他是鸦眼派来,一定没安好心。”卡尔文是攸伦从绿盾岛搞到的,原在岛上为切斯特伯爵服务,照料伯爵的乌鸦、教育伯爵家的孩子——这是攸伦的说法。回想起来,当初攸伦麾下的哑巴拽着“老鼠”脖子上的锁链,将其硬拖上“无敌铁种号”时,“老鼠”一路吱吱尖叫抗议。“冤有头债有主,他若怨恨到我头上,真是搞错了对象。坚持要抓他的是攸伦,以防他放出乌鸦。”临行前,兄长也给了维克塔利昂三笼乌鸦,吩咐让卡尔文在航行途中随时报告。迄今为止,维克塔利昂拒绝放乌鸦出去。就让鸦眼猜疑琢磨好了。

深色皮肤的女人用新鲜亚麻布为他包扎,一共缠绕六层。这时,伟维水·派克敲门报告说“悲伤号”船长带着俘虏求见。“他说抓到一名巫师,司令。说是从海里捞上来的。”

“巫师?”莫非这是淹神在世界尽头送他的礼物?弟弟伊伦会明白其中含义,伊伦在重生之前见识过波涛下淹神的流水宫殿的无上荣光。但维克塔利昂和其他人一样,对最终与神的相会怀着本能的恐惧,更信赖手中武器。他握了握受伤的左手,痛得脸皱成一团,然后戴上手套站起身,“带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