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岛求婚者(第5/6页)
“悲伤号”船长在甲板上等他。其人个矮,丑陋多毛,出自斯帕家,外号田鼠。“司令大人,”维克塔利昂现身后田鼠报告,“他名叫马奇罗,乃是淹神的礼物。”
巫师是个庞然大物,跟维克塔利昂同等身高,身材却胖上一倍,肚子像块大圆石,脸上长满纠缠的骨白色胡须,好像狮子鬓毛。他皮肤是黑的——不是天鹅船上盛夏群岛人松果般的褐色、不是多斯拉克马王的红褐色,也不像深色皮肤的女人那样的炭泥色,而是纯黑。比煤炭还黑,比黑玉还黑,比乌鸦翅膀还黑。他好像被火烧过,维克塔利昂思索,好像被反复烧烤,直至肌肤焦黑,骨头冒烟。熊熊火焰迄今仍在他脸颊和额头上舞蹈,他那双眼睛像是透过一张狰狞的火焰面具向外张望。这是奴隶刺青,司令明白,邪恶的印记。
“我们发现他抱着一段桅杆,”田鼠报告,“船只失事后,他在海里泡了十天。”
“如果他在海里泡了十天,早就一命呜呼,要么喝海水发了疯。”盐水是神圣的,湿发伊伦和其他牧师会用盐水来施与祝福,时不时自己也喝一二口以锤炼信仰。但凡人不可能连续几天喝海水还能活着。“你自称是巫师?”维克塔利昂问俘虏。
“不,司令。”黑人用通用语回答,声音如此沉厚,仿佛源自海底。“我仅是光之王拉赫洛卑微的奴隶。”
拉赫洛。原来他是红袍僧。维克塔利昂在外邦都市见过这种人,他们总在照料“圣火”。他见过的那些“红袍僧”都穿着由丝绸、天鹅绒和羔羊毛织成的富丽红袍,眼前这个人穿的却是褪色、盐渍的烂衣服,褴褛的布条挂在他粗壮的大腿和圆滚的身躯上……但司令凑近去看,发现那些布原本是红的。“一个粉袍僧,”维克塔利昂说。
“一个魔鬼僧。”单耳沃费吐了口唾沫。
“或许他是袍子着火,匆忙跳海的咧。”伟维水·派克的话引来哄堂大笑,连猴子也觉有趣。它们在顶上喋喋不休,其中一只甚至兴奋得拉了摊屎到甲板上。
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从不信任笑声,别人的笑总让他起鸡皮疙瘩,让他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当成了笑柄。小时候,鸦眼攸伦常取笑他,伊伦成为湿发前也这么干。他们会把嘲笑伪装成赞扬,让维克塔利昂不自觉地上钩,以至于后来他一听到笑声,就怒火中烧,怒气会在他喉头沸腾,直到他能尝出怒的味道——现下对那些猴子,他就这么仇视。猴子的滑稽动作从没给司令带来一丝笑容,却经常逗得司令麾下的船员又吼又叫又是吹口哨。
“在他带来诅咒之前,送他去见淹神。”勃顿·汉博利催促。
“船沉了,只有他抓着残骸活下来,”单耳沃费道,“其他船员呢?是不是被他召唤的恶魔吞吃了?他的船究竟出了什么事?”
“船遇上风暴。”马奇罗环抱双臂,虽然周围的人都想要他的命,他却似乎一点不担心。猴子不喜欢他,它们在索具上跳来跳去,尖叫吵闹。
维克塔利昂不清楚自己对此人的感觉。他被大海吐了出来。若非为了让我们找到,淹神干吗放过他?哥哥攸伦驯养了一群巫师,或许淹神意欲要维克塔利昂也拥有随行巫师。“你为何报告这人是巫师?”他问“田鼠”,“我只看到一个破衣烂衫的红袍僧。”
“我起初也这么想,司令……但他知道很多事。无须我们开口,他就知道我们正前往奴隶湾,而且他知道您在这里、在这个岛上。”小个子犹豫了一下。“司令大人,他告诉我……如果不带他来见您,您必死无疑。”
“我必死无疑?”维克塔利昂嗤之以鼻。割了他喉咙,把他扔进大海,他正待下令,伤手却一阵抽痛,犹如尖刀从手掌直刺手肘,痛得他话到喉头却化为苦涩的胆汁。他摇晃了一下,伸手抓住栏杆以防摔倒。
“巫师诅咒了司令!”有人叫道。
其他人跟着叫嚷:“割他的喉咙!在他召唤恶魔前宰掉他!”伟维水·派克头一个拔出匕首。“停手!”维克塔利昂吼道,“退下!都退下。派克,把家伙收起来。田鼠,回你的船去。汉博利,把这个巫师带到我房间。其余人,各回岗位。”半晌间,他怀疑部下不会服从。大家站在原地窃窃私语、面面相觑,一半人手上操着家伙。猴子在人们头顶拼命拉屎。啪。啪。啪。在维克塔利昂亲手抓住巫师,推向舱口之前,没有人动。
他打开船长室的门,深色皮肤的女人转头望见他,默默地笑了……但她看见他身边的红袍僧,却立刻露出牙齿,像毒蛇般发出愤怒的嘶声。维克塔利昂用完好那只手的手背给了她一耳光,把她打翻在地。“安静,女人。给我们两个倒酒,”他转向黑人,“田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预见到我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