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14/19页)
她没法相信它们。可她别无选择。
在远离这片浓重阴影的地方,别的事情正在发生。
三个巫师学徒跑回大厅里,发现喀忒角和格兰妮·维若蜡还在展示印度式摔跤的魔法版。格兰妮脚下的石板裂成好几块,已经半融化了,而喀忒角身后的桌子则生根发芽结了果,橡子的收成还挺不错。
其中一个学生斗胆扯了扯喀忒角的袍子,后来为此获得了好几枚英勇勋章……
现在大家都挤进那个狭窄的房间,看着两具躯壳。
喀忒角招来物理治疗师和心灵治疗师。这些人着手工作,屋里满是魔法的嗡嗡声。
格兰妮敲敲他的肩膀。
“有句话得私下跟你说说,年轻人。”她说。
“算不上年轻了,夫人,”喀忒角叹一口气,“算不上了。”他感到精疲力竭。魔法决斗在学生中间倒不稀奇,可他自己已经好几十年没这么干过了。他有种讨厌的怀疑,怀疑真要打下去,最终获胜的恐怕会是格兰妮。同她比试就好比拍死停在自己鼻子上的苍蝇。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跟她对着干。
格兰妮领他穿过走廊,转个弯,来到窗户下的一张椅子旁边。她坐下来,把扫帚靠在墙上。屋外,雨点重重地砸在房顶上,几道“之”字形的霹雳预示着一场锤顶山级别的暴风雨正在逼近。
“刚才真是精彩。”她说,“有那么一两次,险些让你赢了去。”
“喔?”喀忒角精神一振,“你真这么想?”
格兰妮点点头。
喀忒角在身上东摸摸西拍拍,终于找到一小袋幸存的烟草和一卷纸。他两手直哆嗦,笨拙地把几撮二手烟叶卷成了一根瘦巴巴的手卷烟,再伸出舌头添添纸边,不过没能分泌出多少唾沫。就在这时,有关礼节的遥远记忆从心灵深处探出脑袋。
“呃,”他说,“介意我抽支烟吗?”
格兰妮耸耸肩。喀忒角在墙上划燃火柴,绝望地企图将火焰和烟卷引导到大致相当的位置。格兰妮轻轻从他颤抖的手里拿过火柴,帮他把烟点上。
喀忒角猛吸一口,照惯例咳嗽一阵,接着往椅背上一靠。昏暗的走廊里,只有烟卷的这一点红光忽闪忽闪的。
“他们两个都在神游。”格兰妮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喀忒角说。
“你那些巫师没法带他们回来。”
“这我也知道。”
“不过他们倒有可能带回点别的东西。”
“真希望你没说这话。”
他们沉默一阵,寻思着究竟什么东西会占据活生生的肉体,跟原来的居民一样走路说话。几乎一样。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这或许是我的错——”接着又同时惊讶地闭上嘴。
“您先请,夫人。”喀忒角说。
“这些小烟卷子,”格兰妮问,“对神经真有好处?”
喀忒角张开嘴,准备非常礼貌地向对方指出,烟草是巫师的专利。不过他及时改变了主意,把烟袋递给格兰妮。
她跟他说起艾斯卡出生时的老巫师,艾斯卡的魔法天赋,还有那根法杖。说话间她成功地卷出一支紧凑的细圆柱,小小的蓝色火焰点起来,呛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神经紧张都比这个强得多。”她喘着气说。
喀忒角根本没听见。
“真让人吃惊,”他说,“你说那孩子一点没吃苦头?”
“据我所知没有。”格兰妮道,“法杖似乎——唔,似乎站在她那边。你明白我意思吧?”
“那法杖这会儿又在什么地方?”
“她说她把它扔河里了……”
老巫师与稍稍年轻些的巫女对视一眼。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喀忒角摇摇头。“河水在上涨,”他说,“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
格兰妮冷冷地笑了,是那种让狼群抱头鼠窜的笑容。她毅然决然地抓起扫帚。
“百万分之一的机会,”她说,“但我十次里头九次都能把握住。”
有的暴风雨完完全全是戏剧性的,只管霹雳闪电,雷声隆隆。有的暴风雨是狂暴的热带式的,喜欢刮些热烘烘的风,再点缀几个火球。眼下这场暴风雨则是环海平原风格,主要的野心就是尽可能往地上多倒点水。整个天空就好像吞了服利尿剂。雷和电都留在背景里,负责和声部分,大雨才是领衔主演。它跳起踢踏舞,在大地上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