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年年鬼哭新(第7/9页)
四面埋伏之人如梦方醒,为首之人一声呼哨,登时四周箭如雨下。方腊大袖飘飘,鼓起一阵劲风,将来箭都逼得歪了,自是射不着他。秦渐辛随手接住一支羽箭,见那箭头作狼牙之型,微微泛出蓝光,入手较寻常羽箭重了一倍有余,显是射箭之人武功颇为不弱。秦渐辛心知箭头带毒,他对躲避拨挡箭势无甚把握,不敢冒险,当下腕力运处,将羽箭反掷回去,随抓随掷,片刻间已伤了十余人。只觉来箭渐疏,中箭之人却绝无惨叫呻吟之声。原来这箭头之毒竟是见血封喉。
墙头一人大声叫道:“大伙儿退。”似是陈谈的声音。飕飕之声登时毫无征兆的嘎然而止,显见弓箭手乃是训练有素,号令严明。方腊忽叹道:“这些人训练不易,你又何必伤了他们。可惜,可惜。”秦渐辛只得苦笑。
二人穿过庭院,逾墙而出,沿路竟是无人阻拦。秦渐辛心中奇怪,问道:“方教主,王右使怎么这般轻敌?竟只设了一道埋伏?”方腊道:“人贵自知,若是一道埋伏拦不住咱们,再多十道八道,也是一样。王宗石麾下精锐,现下当在攻掠周边郡县。他自己多半在防备天师派干预,能抽调这么一支飞矢队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秦渐辛道:“他竟不怕方教主脱身后去找他算账?”方腊黯然道:“王宗石明白我的脾气。现下若是杀了他,只怕这贵溪县起事的数千教众都要不战自乱,到时官兵围剿,岂不送了这数千人性命?他明知我不忍的。当初杀吕师囊,我已懊悔了十几年。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秦渐辛见他伤感,不敢多问,忙岔开话题,说道:“方教主,现下咱们是上龙虎山暂避么?”方腊微一沉吟,说道:“王宗石焚烧南边民房,显是料到了我会上龙虎山。他现在定是守在龙虎山北,一来阻我上山,二来防天师派人众掣肘。我现下不想伤他,暂且避开他罢。”秦渐辛默默思索,忽道:“方教主,我看我们还是上山的好。”方腊一怔,问道:“为什么?”秦渐辛道:“方教主虽不想杀他,但所谓做贼心虚,王右使决计不会如此托大。我猜他在南边放火,乃是虚张声势,故意诱方教主向北。对他而言,天师派是疥癞之疾,方教主却是心腹之患。”
方腊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上山罢。”飘然向南而行,身法虽快,却微带癫狂之相。秦渐辛奋力跟随在后,只落后六尺远近,心中暗暗为他难过。
二人穿过一片火海,绕开龙虎山山门,寻小路上山。眼见上清宫已在一望之地,方腊忽道:“我要去寻天师派的臭道士打一架,渐辛,你怕不怕?”秦渐辛踌躇道:“我虽不怕,但我终究曾是天师派弟子,若是遇见相识,不免尴尬。方教主高抬贵手罢。”方腊哈哈一笑,说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去你坐牢的山洞躲躲罢。”他心中郁闷,原想迁怒天师派,但想起窦巧兰,心中终究不忍,忖道:“我辜负了她一世,终不能又害得她做寡妇。”
正要绕宫而过,却听得宫中钟声悠然响起,作三长两短之音,却显得甚是闲雅,毫无惶急之兆。方腊立时驻足,低声道:“天师派有准备,只怕要有一场大战。咱们瞧瞧热闹。”秦渐辛微笑道:“方教主怕王右使抵挡不住么?我瞧天师派外强中干,决不是王右使的对手。”
方腊不答,却向宫门远远一指。只见张玄真身穿玄色鹤敞,峨冠博带,站在宫门,左右站着八名灰袍道人,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只因隔得远了,瞧不清面目,但看身形其中便有卢玄音、董玄容在内。秦渐辛惊道:“天师派玄字辈高手竟有九人之多,我还道只有三人呢。”方腊低声道:“天师派总管天下道观,上清宫中虽然人手不多,但若算上散布天下主持各处道观的耆宿,当真说得上是高手如云。我半月前便得知,张玄真已将九玄真人尽数召回,显是决意与我明教决一雌雄了。”秦渐辛奇道:“九玄真人?”方腊道:“天师派玄字辈弟子,出类拔萃的共有十二人,十余年前帮源洞一战,有三人死在我手里。余下的九名玄字辈便号称九玄真人。却只有三人驻守龙虎山本处,想来你都是见过的了。”
秦渐辛思之骇然,说道:“光是出类拔萃的,便有九人之多,那其余的岂不是数以十计?我还道天师派只是徒有虚名,却是外强中干呢。”方腊沉声道:“这还只是玄字辈,上代人物中,除了张虚靖和林灵素已死,尚有三名耆宿在世,却是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当今之世,能和我明教抗衡的门派,也只有天师派。只怕王宗石这次要栽个大大的跟斗了。”
眼见九玄真人带着百余名素字辈弟子,沿着山道缓缓而下。方腊自林中缓缓靠近,待大队走过,忽然手指凌空连点。落在最后的两名素字辈道人一声不吭,已然软倒,黑暗中竟然无人察觉。秦渐辛见方腊运起“控鹤功”,将那两名道人抓过,一言不发,便剥他们的衣衫,登时明白,便即跟着易服改装,口中却道:“方教主,你这手凌空取物的功夫可了不起啊,教给我成么?”方腊将头发打散了,挽成丫髻,说道:“这功夫也不甚难,改天教你便是。当年你给我磕了八个头,总不成只教你那么一点点内功心法。”秦渐辛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