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托体同山阿(第2/8页)

止观听出是知客僧声音,答应了一声,向虚舍道:“虚舍师弟,你将微尘带到罗汉堂,好生看管,不可让他逃走了。再叫药王院虚识师弟配一剂药,保住他性命。”随即向众人道:“各位师兄请在此稍待,本寺各位师弟,随我下山迎接丐帮人众。”弘法笑道:“止观师兄不必客气。老衲久闻丐帮光华公子盛名,正要一睹风范。不如大伙儿一起去迎接罢。”众僧齐声称是,当下除虚舍外,余人互相谦让,跟在止观身后,一起出殿。

胡崇圣、钟蕴秀武功声望都不能与众高僧相比,又是俗家,自然排在最后。钟蕴秀挂念秦渐辛,回头看时,见殿中只剩虚舍一人,心念忽动,向胡崇圣凑近了低声道:“胡大哥,你去叫龚大哥替我。”胡崇圣一呆,不敢违拗,只得点了点头,跟在众人之后缓缓出殿。虚舍俯身抱起秦渐辛,正要走入后进,忽见钟蕴秀踯躅不去,随口道:“钟施主还有事么?”

钟蕴秀知道以武功而论,自己与这位“四虚神僧”之一的虚舍相差甚远,当下含含糊糊道:“没什么。在下颇明医道,见这位小师父受了伤,想瞧瞧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虚舍微笑道:“多谢钟施主好意,敝寺虚识师弟医道甚精,暂时不必麻烦施主。若是虚识师弟应付为难,敝寺自会再向施主求助。”钟蕴秀向虚舍走近了几步,道:“敝派虽是小门派,独门秘药却灵验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先让我喂他服了药罢。”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粒沉暗的小药丸,作势向秦渐辛口中塞去。

虚舍脸色微变,抱着秦渐辛闪过,低声道:“不敢糟蹋施主灵药,贫僧代微尘谢过了。”一个声音忽然笑道:“你怕那是灭口的毒药么?”虚舍尚未在意,随口道:“不敢,贫僧绝无此意……”蓦地惊觉那声音不是发自钟蕴秀,却是发自横抱在手的秦渐辛,尚未及动念,已觉胸口一麻,不由自主坐倒在地。

钟蕴秀一怔之下,见秦渐辛腰板一挺,已稳稳站在地上,瞧向自己的眼光中,带着三分戏谑,三分温柔,不由得笑生双靥,正要迎上前去,忽然俏脸一板,陡然停住,缓缓将药丸收入怀中,仍是含含糊糊道:“原来小师父的伤势是不打紧的,倒是在下多事了。告辞。”说着转身便走。才迈出一步,秦渐辛已挡在身前,笑道:“秀儿,你道我认不出你么?你的易容术太也差劲,我瞧啊,只怕人人都认出你来了。”

钟蕴秀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怎知道?”秦渐辛笑道:“这位虚舍大师进来通报之时,我隐隐约约听他跟止观方丈说公主什么的。想是虚舍大师见你是女扮男装,又和大理段氏使者一路,把你当成大理国的公主了。若非如此,这佛门的无遮大会怎容得你两个俗家之人旁听?”正要再随口取笑两句,忽见钟蕴秀眉头微蹙,反身一指,便向虚舍膻中穴戳去。

秦渐辛不假思索,晃身挡在虚舍身前,扣住钟蕴秀手腕,叫道:“秀儿,你这是……”才说得半句,猛然醒悟。他先前仗着精通“支离心法”,假作受伤,本是存心冤枉法阇。要知法阇虽然能言善辩,但真正令众僧不能驳斥,却是靠了“中土之第一高僧”的名头。秦渐辛明知自己纵然辩才十倍于他,但说上一百句,也未必顶得上法阇一句,这才釜底抽薪,要法阇凭空背上恶名,从此再无颜面对人游说。这时虚舍既见到自己受伤是假,一旦传扬出去,自己此前的做作便全然无用了。

他早知钟蕴秀智在自己之先,此时钟蕴秀比他先行想到此节,他也并不以为耻。只是见到钟蕴秀如此决绝,才一动念,便立时要杀虚舍灭口,心中有三分自愧不如,倒有七分不快,忽然身子一晃,向前俯跌下去。钟蕴秀自然而然伸手相扶,惊道:“你……你怎么了?”秦渐辛气若游丝,呻吟道:“那贼和尚的韦陀天法印好生厉害,我诈作晕倒,暗中运气调理,只道已将伤势镇住,不料才一运使真力,便又……”忽然心中一动,说道:“是他,戕害虚靖天师的定是此人无疑。”

钟蕴秀会意,接口道:“那咱们这就回山禀报玄……”忽然伸手掩口,眼波流动,道:“糟了,这和尚全都听见了。师兄,要不要……”秦渐辛忙道:“戕害天师的既不是少林派,咱们便不必没来由与少林派结怨。咱们走后山。”钟蕴秀点头答应,将秦渐辛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向后进而行。秦渐辛与她肌肤相接,鼻中闻到她身上香气,心中一荡,不由想起那日在长沙时的旖旎风光。柔情既动,身上倒似当真没了半点气力。

二人自大雄宝殿穿过,沿路避开寺中僧侣,待要觅路从后山脱身。但少林寺规模宏大,房舍众多,寺中曲径通幽,千折百回,犹如一个极大的迷宫一般。二人都不明寺中路径,转了有小半个时辰,已不辨东南西北。偏生这日天色晦暗,头顶阴沉沉一片,又无太阳可供辨认。钟蕴秀只觉肩头秦渐辛的手臂越来越重,只道他伤势转加,心中不免关切,低声道:“秦……秦……你伤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