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婕妤春怨(第2/4页)

张文放心中懊悔不已,公主的人难道一直在监视那个地方吗?不然为什么一出门就被公主的人擒住?此番大概是有死无生了。但事到如此,也不能不辩,于是说道:“文放私逃,挟带一些金银酒器用作盘缠,确有此事,但公主宽宏慷慨,也不会在意这些吧?”

公主对着张文放的脸仔细端详,看得他心中发毛,随后冷冷地说道:“你串通玉扇门的人偷了我的檀木宝匣,是什么时候和她们勾结上的?”

张文放大惊:“什么檀木宝匣?我可从未见过啊!”

太平公主大怒,吩咐阿榕:“取庙里的大锅来,将他扔进锅里,用沸水烹死!”

张文放急忙说道:“公主听我一言,那檀木宝匣的确不是我盗走的,就算是将我处死,也要先让我说清楚,前朝名臣王方庆曾言:‘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如今罚不当罪,既让我蒙受冤屈,又放过了公主身边的坏人,实在是死不瞑目啊!”

太平公主听了,心中似乎有所触动。她看着那油缸中巨大的灯焰跳动,沉思良久,没有说话。

这厢,武崇福听说张文放被擒,心下惴惴不安,生怕太平公主细细审讯,获知他当时私盗宝匣的勾当。后来却听阿榕转述,张文放已被公主在盛怒之下,扔进大锅中烹成了熟肉,这才微微放心。

然而,隔了几天,公主却在夤夜之中,大呼有鬼。一时间,众人纷纷惊起,武崇福火速去玄都观请来老道士张悟真,这人最擅长扶乩捉鬼,画符请箓。

大伙儿布置下三牲五鼎、高香黄纸,这张老道登坛作法,只见几缕阴风卷起,供桌下响起凄惨的哭声,老道一敲法钟,喝道:“你是何方冤鬼,敢冒犯公主府宅?”

只听这声音模糊不清地说道:“我受人冤枉,我根本没有偷盗公主的檀木宝匣,是别人栽赃陷害……”武崇福听得清楚,正是张文放的声音。

老道士手执桃木乩笔,在沙盘上划来划去,过了一会儿,张老道取来一大盘朱砂,朗声说道:“冤鬼已申诉神明,三声铜锣响后,陷害他的人,印堂上将会出现一个朱砂印记!”话音未落,跟来的小道士就取过铜锣,连敲了三下。

武崇福听得心惊肉跳,三声铜锣一响,他下意识地就用衣襟在额头擦拭,太平公主忽然喝道:“武崇福,你把宝匣中的红玉珊瑚藏到哪里去了?”

武崇福惊愕之下,慌忙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红玉珊瑚,我确实没见到啊!”

只听太平公主冷冷地说道:“你既然没有盗走檀木宝匣,怎么知道里面并无红玉珊瑚?”

“这个、这个……”豆大的汗珠从武崇福胖胖的脸上流了下来,虽然现在夜晚的寒风依旧料峭。

慧范从后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快说,有半点隐瞒,就让你死得惨不堪言!”

武崇福脸色由白转红,突然他眼睛一翻,脖子一歪,身子软倒在地,竟然没了呼吸。原来这武崇福身体肥胖,早就犯过痰厥之症,如今料想难以活命,惊恐之下,竟生生给吓死了。

太平公主余怒未消,下令将武崇福的尸体倒挂在山庄水井旁的槐树上,示众三日。好让众人看了,心生惊惧,不敢再对公主有半点不忠之心。

“冰消出镜水,梅散入风香”,长安城迎来了又一个春天。转眼间,已到了寒食时节。日光暖融,柳色清新,曲江池畔,已是车马辐辏,人潮汹涌。

娇艳的杏花绽放出嫩蕊,一阵轻雨过后,和风熙柔,水波荡漾,草木青笼,雕鞍宝马上的少年英侠,钿车珠幕中的倾城佳人,无不来此踏青拾翠。一时间曲江池边,聚集了众多花颜云鬓的长安美女,她们宝髻高梳,黛眉轻挑,如火似霞的红罗裙中酥胸半露,旖旎风流。引得长安少年们走马追逐,一路尾随。虽然大多数只落得个街尘满衣,甚至连佳人的回眸一笑也没见到。日暮鼓绝之后,只得悻悻回家,但他们依旧天天乐此不疲。

上官婉儿的天台苑里,也是繁花尽放,缤纷馥郁。然而,婉儿的心头却笼罩着重重叠叠的愁绪,每当物候更替的时刻,她总是被敏感地触动。揽镜自照,蓦地见到鬓边宛然有两根银丝般的白发,让侍儿轻轻镊下来后,她禁不住叹了口气,转头从青琐窗前望去,只见莺啼花落,幽苔暗生。

婉儿一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她敏感地意识到,这一年注定要有不寻常的大劫难发生。韦后加紧让宗楚客私练军兵,想择机矫旨,本来计划在这个春天里就尽数诛杀太平公主及李隆基等人。然而,一股打着阴山鬼兵旗帜的铁骑,却砍瓜切菜一般地屠掉了宗楚客私练的二万军兵。因为是私自招募军兵,犯下朝廷大忌,韦后和宗楚客吃了哑亏,却不敢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