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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里做这一堆事可是够多的。”
“人可以播下种子。”
我语带恶意地说:“那可是福音书里的话。”
“噢,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自己也已被腐蚀了。”
“人们真的来找你吗——悄悄地?”
“你会感到出乎意料的,”斯迈思小姐说,“人们都渴望得到有关希望的讯息。”
“希望?”
“是的,希望。”斯迈思说,“你难道看不出,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知道我们除了此世今生拥有的东西外别无所有的话,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希望?没有什么未来的补偿、回报、惩罚。”当半边脸颊隐藏起来的时候,他的面部有一种古怪的高贵味道。“那么我们就会着手把这个世界变成天堂了。”
“会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需要先解释明白。”我说。
“我带你看看我的图书馆好吗?”
“这是伦敦城南部理性至上派最好的图书馆。”斯迈思小姐解释说。
“我不需要被人家说服改变信仰,斯迈思先生。我什么也不信,除了一些偶然的时候。”
“我们与之打交道的就是偶然的时候。”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时候正是希望的时刻。”
“自负可以假扮成希望。自私也会。”
“我不觉得它们同希望有什么关系。希望会突然间无缘无故地产生,它是一种气味……”
“啊,”斯迈思说,“花的结构、设计的主题、钟表需要有制造它们的钟表匠之类的道理,所有这些都是老掉牙的玩意儿了。施韦尼根二十五年前就对所有这些问题作了解答。我来解释给你听……”
“今天不啦。我真的得带孩子回家了。”
他像一个遭到拒绝的情人一样,又做了一下那个表示爱意受挫的手势。我突然间想道:不知在多少临终病人的床前他被拒绝过。我觉得自己也想给他一点有关希望的讯息,可就在此时,他的另一侧脸颊转向了我,于是我便只能看到那张傲慢的演员般的脸了。我更喜欢他可怜、信心不足、落后于时代的时候。艾耶尔【37】、罗素【38】——他们是今日的时尚,不过我怀疑他的图书馆里是否会有许多逻辑实证主义者【39】的著作。他那里只会有变革世界的斗士,而不会有超然物外的哲人。
在门口——我注意到他没有用那个危险的术语“再见”来同我道别——我冲着他那半边漂亮的脸颊开了一炮:“你应该见见我的一个朋友,迈尔斯太太。她会感兴趣的……”说到此处我便一下打住话头。炮弹击中了目标。那侧脸颊的青黑斑上似乎泛起了些许绛紫色,他猛地掉开了脸。这时我听到斯迈思小姐说:“哦,我亲爱的。”无疑我弄得他难受了,不过感到难受的并不仅仅是他,还有我。我真希望自己刚才的炮弹偏离了目标。
在外面马路的阴沟边上,帕基斯的儿子感到恶心。我让他吐出来,自己则站在那儿纳闷:难道他也失去她了吗?这一切难道就没个完吗?我现在是不是该去找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