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祝福的诅咒(第4/4页)
现代人仍旧不时地向神求助,尤其是东南亚华人。比如,他们投掷两块像大豆子一样的木头(筊杯)来获得上天的启示。如果两块木头的正面都朝上,那么答案是可以;两块背面朝上,答案是不可以;如果一正一反,就再投一次。
占卜老人的预言让我有机会学习人们寻求此种建议的各种方法,接触全新的知识领域,探究神秘的直觉世界。那些建议总是充满召唤力,但是我们很少把它当一回事。我研究迷信也是为了了解日新月异的亚洲:我想知道“神秘的东方”留下了怎样的故事,让几个世纪以来的西方人为之心驰神往。报纸上大肆渲染亚洲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下一个世纪是属于亚洲的世纪。用精算电脑上的图表看待世界的银行家和金融家为之振奋不已。然而现实中,亚洲不仅经历着经济的繁荣增长,还因急切追求某种发展模式而戕害自己。这种发展模式不是由它自己选择的,而是被唯利论的逻辑强加的,同样的逻辑已经无情地掌控了所有的人类行为。
人类用推土机将古城夷为平地,为千篇一律的“现代化”发展腾出空间;流行文化被无法抗拒的外来模式挤到一边,卫星把同样的故事传到遥远的缅甸丛林和蒙古高原。物质主义的可怖浪潮正在吞噬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不过,亚洲的年轻一代已经开始反对这样的浪潮,抵制它所带来的巨大迷失,同时,植根于传统文化的古老信仰、宗教认同正在他们心中复苏。
或许全世界都在上演同样的剧目。社会群体越来越碎片化,自然世界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渐渐隐退,似乎所有问题都可以用科学来解决,死亡不再像过去一样是赞美诗一般的存在,而成为一种禁忌,脱离了人类生活。人们对自己的终点越来越迷惑不解,渴望获得平静、理解、友谊。因此,带着异域气质的东方再次成为许多西方青年追寻灵感的目的地。他们研究东方的宗教和仪式,希望探知在西方的学校和教堂不可能获得的答案。不像西方的伟大哲学家们,东方神秘主义、佛教和亚洲精神领袖似乎能够帮助那些年轻人,远离消费主义的桎梏、广告的轰炸和电视节目的绑架。西方的年轻一代成长于秩序井然、权利保障完善的社会,甚至连他们的欲望都有可能不是出于自己的喜好。如今,他们愈发有志于探索东方的精神脉络。
以前我在亚洲奔波,很多次看到欧洲人裹着僧侣标志性的橘色或紫色长袍,但是我对他们的故事并不感兴趣。这一年,我终于有理由停下来,倾听他们的故事。比如,我遇到一位旅人,他跟我一样,也是佛罗伦萨人,曾经也是一名记者,他跟随一位喇嘛遁入了空门。我还碰到一位年轻的德国诗人,他在曼谷南边的寺庙里过起了清苦日子,打坐冥想。他们都是这个迷失的时代的受害者。由于迷失,欧洲电话通讯录上,列出手相大师、占星师、预言家联系方式的书页越来越厚。他们的客户已不局限于轻信他人的女士,容易受骗、孤独或无知的人;这是我的另一个重大发现。这一年,我意识到,很多人跟我一样,对这个朦胧的世界充满好奇。你不会怀疑他们;他们只在我坦承认真对待我的预言时才会敞开心扉,向我讲述自己的故事。虽然这可能是老生常谈,但关于命运,关于好运或厄运,以及如何应对的问题,人们迟早都会产生。
后面便是我行走在地面上的神奇的旅行故事……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像过去十三个月一样不带翅膀地飞行。一年有十三个月?是的,我只能这么简洁地解释一下。
那结论是什么?“我从不找占卜师。我喜欢命运给我的惊喜。”当我在曼谷询问一位老妇人她多久找一次占卜师时,她神秘地回答。
对我来说,我的惊喜就是来自一位占卜师。他的预言仿佛赋予了我第三只眼睛,我借此看到了从未留意的地方和人群。它赠予我难忘的一年,从我坐在老挝一头大象背上的竹篮子里开始,在我坐在中情局前探员开设的佛寺中冥想时结束。
他的预言同时也把我从一场空难中解救出来。1993年3月20日,柬埔寨上空,一架联合国的直升机坠落,里面乘坐着十五名记者。其中一位是我的德国同事,他当时接替了我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