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肥 (第11/24页)
“难不成要他们拿这尸骸来比赛?”又市一脸嫌恶地说道。
林藏竟然回答:“教你给说中了,真不愧是我的弟兄。我也是这么说的。总而言之,死缠烂打保证能尝到甜头。我把这只棺桶运回长屋,事前还找了六人合力将尸骸给塞了进去。毕竟人穷不得闲,那些家伙之后便拒绝与这场丧事再有任何瓜葛。接下来,我又同长屋那伙人和房东商量,讨了点埋葬的工钱。”
向他们敲诈了多少?长耳问道。此时棺桶已牢牢固定住了。
就一两一分,林藏回答:“只凑得了这么多。我几乎要把长屋那伙人倒过来使劲甩了,还是甩不出几个子儿。房东出了一两,长屋那伙人合凑了一分。若能再多讨些,我还能雇个帮手,但就这点银两,也只能独自干了。因此,我便将棺桶一路给拉了过来。想不到这差事竟是如此累人,才发现自己赔大了。”林藏使劲吐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大善人哪,又市揶揄道:“瞧你蠢的,竟然连出于悲天悯人的善事与挣钱糊口的差事都分不清楚。姓林的,你老是栽在这种事上头。若真的同情这巨女,或真心想解长屋那伙人的窘境,你根本分文都不该讨。”
“姓又的,你可别胡说。我干这事可不是凭义气。难不成大夫把脉收银两,就代表收银两的大夫都不想为人治病?没这道理吧?大夫当然想把病治好,因此为治病把脉,也收个把脉钱,还收点药钱。可别将想把病医好的良心,与为挣钱治病的行止混为一谈。若是当个生意,干多少活儿当然得收多少子儿。更何况我这还是个赔钱生意呢。”林藏搓揉着脚踝说道,“想不到竟然这么辛苦。那地方叫元鸟越还是什么来着?花了我两刻半,才从那头拉到这儿来。”
仲藏笑道:“卖吉祥货的,你这就叫活该。接下来,你还得挖个洞才能埋这只桶,这才真叫辛苦呢,保证你挖到天明还————”仲藏嘴没合上,交互望着林藏与棺桶。
这庞然大物,看来得挖个比普通墓穴大三倍的洞才埋得下。
“你可想到该往哪儿埋?想必是在打盐入土手那一头的主意吧。那头可远着呢,凭你一人哪拉得动?我可不认为桶倒了就得搬救兵的你,有力气将这东西给埋了。”
“这我当然清楚,因此我才来找又市这家伙……”
“嘁!”又市别过头去说道,“这种忙傻子才帮。即便一两一分全归我,也别想打我的主意。长耳这家伙说得没错,你这就叫活该。胆敢梦想靠人家遗骸发财,这下遭到天谴了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遭天谴的是你自己吧?况且,绊倒我的可不是什么降天谴的鬼神,而是那个东西。”林藏指向一株枝杈茂密、高耸入天的橡树说道。
“瞧你还真是胆小如鼠,竟然教一株树给吓着了。”
“别瞎说,给我瞧个清楚。”
只凭月光,哪可能瞧得清楚?!走近橡树用灯笼一照,这才发现树枝下似乎挂着个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碰上钓瓶卸妖怪了吧?又市嘲讽道。难不成你是两眼生疮了?林藏却双颊不住痉挛地回道。
“除了这株树哪还有什么?挂在树枝下头的究竟是————”
“林藏,”仲藏突然插嘴问道,“你该不会瞧见有人自缢吧?”
“自缢?”一行人这才发现,吊在树枝上的似乎是条腰带。
“混、混账东西,此话可当真?”
当然当真,林藏缩起脖子回答:“当时我浑身是汗地拉着这东西,路过此处时,突然瞧见那上头吊着个人影……”
“你这混账,瞧见这种事怎不早说?现在哪还顾得上扶起那棺桶!喂,林藏,那上吊的家伙去哪儿了?”
“去哪儿……这我哪知道?我正是惊见那人影吊在树上,急着把人救下才给绊倒的。又市,我拉他两腿一把可是为了救他一命,而不是为了成全那家伙上西天。谁知竟换来你一顿臭骂。真是好心没好报。”
“救人一命?瞧你说的。自咱们碰头起,你就只顾着照料这大得吓人的棺桶。桶里的人都死了,难道分不清死的活的孰者重要?还是你只顾慌慌张张,没来得及把人救下,就眼睁睁看着那人上吊死了?若是如此,你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来这下还得多埋一具遗骸。”
“为何非得埋了人家?这不成活埋了?”
“若还活着,当然成了活埋,但人不都死了?”
“还活着呢,就在树林里头。”
“在树林里头?”
不过是有点意志消沉罢了,林藏噘嘴说道:“我抢在上吊前将人托住,当然还活着。正是为此,大板车才给翻进了沟里,棺桶也倒了。这下我还能怎么办?总之先将那人抱下,发现也没受什么伤。虽然性命保住了,但那人仍一味哭着求死,我还能怎么帮忙?只好将那人给放一旁了。难不成还得安慰一番?我可是忙得很,还累得筋疲力尽。长耳大爷说的没错,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天都要亮了。这一切,还不都是被那夜半时分在这种鬼地方寻死的姑娘给害的?该被安慰的应该是我。被人救了一命,却连一句感激话也没说,眼见救命恩人碰上困难,也没帮半点忙。既然如此,我何必照顾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