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大蟆 (第15/21页)
“据说此人当时一派悠闲?”
“也不知该说是悠闲,还是严肃。除用膳、如厕外,多于此处虔心静坐。”
年轻同心伸手一指。指尖另一头,是块陈旧的榻榻米。且坐姿总是坚毅英挺,田代说道。
“静心等候死期到来?”
“想必是如此。此人虽看似志清节高,但似乎并非如此达观。据传他是担忧盗用公款遭人举发,故而在斩杀对其盘查的上司后脱藩遁逃。不过,看来完全不像如此卑劣之人——”噢,在下又失言了,田代再次捂嘴致歉。
还真是个老实人。
“那么,这场十对一的古怪决斗,过程如何?”这才是志方最想探听的。
田代费力地叹了一口气。“事实上是六对一。自品川宿的客栈前往川津藩的江户宅邸途中,有四名帮手负了伤。”
“是遇上了什么纠纷吗?”
“不。这几名,似乎是被倒塌的木材压断了腿骨。因此,当日仅余五名帮手抵达决斗会场。虽然五名也算多了——”此外,尚有那名见证人,田代再次叹了口气说道。
“据说,那名见证人,乃是自母藩专程赶来的?”
“是的。但关于此人身份,本所一概不知,就连个介绍也没有。仅口头呈报将有此人到场,姓名、身份却只字未提,仅要求接待此人时,务必待之以礼。”
“原来如此。光是派遣见证人这一特殊举措,动机便已令人费解,连姓名也不愿报上,便更教人难以理解了。”
“噢,那不过是个特例,与其说是特例,或许称之为例外更为恰当。虽有口头呈报,但未曾呈交任何书状,故此见证人并非官派公差,就连旅途中亦是极力隐秘。看来此人不同于其他九名,并无表明姓名身份之义务。”
的确如此。
至于这见证人……言及至此,田代一时打住,叹了第三口气。接下来,便开始叙述起这场光怪陆离、教人难以置信的决斗的经过。
当日五时,决斗于本所诘所旁的日枝神社境内举行。
虽为仇人,但疋田伊织却着一身白衣到场,于本所二名同心、一骑与力、四名小厮的警护下正坐场内,静待决斗时刻。决斗场外围有竹篱,由八名小厮警护。
五时前,已有五十余名围观者群集现场。
距决斗开始尚有四半刻前,复仇者岩见平七、五名帮手及一名见证人亦抵达现场。
复仇者及其帮手六人进入竹篱中,见证人则立于稍远处的镇守之森入口处。田代解释该处正好无人围观,能清楚观览决斗,亦表示当时天气寒冷。志方记得当日天虽大晴,但决斗乃于拂晓时分举行,想必现场仍是寒气逼人。
时候一到,与力宣布决斗开始,复仇者岩见便依例报上姓名。杀兄仇敌疋田伊织,吾将在此与汝一决胜负——想必当时还说了这么番话。
接下来,五名帮手亦依序报上姓名。
本所与力也翻开事前记有五名帮手姓名的账簿,逐一确认。
其实,这些举措根本毫无必要。决斗看似规矩烦琐,事实上,其中有不少并未正式遵行。除某些特定地区严禁决斗外,执法上其实出人意料地和缓。如今,为不共戴天之仇决斗被视为美德,就连百姓或庄稼汉都能为仇一决生死,也不乏因拒绝报仇而受罚之例。
总之,官府对决斗的态度毕竟仅止于奖励性质,法规的执行上才会如此和缓。
五人依序报上姓名得花点时间。被迫伫立寒风中,田代冷得双腿直打战。就在第五名报完名,决斗即将展开时——
“突然传出一阵隆隆声响。”
“隆隆声响?是什么样的声响?”
“噢,这该如何形容……颇似隅田川的烟花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就像有谁在施放那叫二尺玉还是什么的。”
“果真是烟花声?”
“大人也听说过?”
“不——”志方不敢坦承自己听说当时传出一阵大鼓声。大人听人说是大鼓声吧?田代苦笑道,想必已知道外头流传些什么。
“看来大家都认为那是大鼓声。不过,那声响不似戏班子的大鼓声,而是与祭典上的大鼓声较为近似。听来轰隆轰隆的,就像射击大炮时的声响。此时,其中一名帮手脱口说出了虚空太鼓这个字眼。”
“虚空太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下田代笑得更是开怀了:“该如何说呢,据说是神鬼一类的东西,似乎是出没于周防一带的妖怪。大概是类似咱们传说中的——狸猫马鹿囃子什么的。”
“类似狸囃子?难道,这虚空太鼓指的是——分明无人击鼓,却传出阵阵鼓声?”
正如大人所言,田代朝大腿上拍了一记,接着说道:“防州一带似有传言,古时曾有个神乐班子遭遇船难,不断击鼓求援,但终因无人援助而命丧黄泉,其魂至今仍击鼓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