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乳 (第3/25页)
不都已经上这儿来了?又市说道:“你方才不也说,那些黑绘马都已经被涂得乌漆墨黑了?”
“据说已被涂了一半。”
“这就代表已经死了四十几人?”
“若此传言属实,应是如此。”
“你方才都亲口说过此事属实了。”
但我可无法将人数点清楚,长耳说道:“也不知叫这些名字的是否已悉数丧命。不,即便全都死了,其中或有几人在不同的绘马上写下同一名字,枚数与人数未必吻合。既然都被涂黑了,这下也无法确认。但……”
“你认为幕后必有真凶?”
“若无人真正丧命,这就不过是个无稽传言。即使被写上名字的并未全都丧命,但正因为真有人死了,此说才会广受注目。毕竟有善吉这种人,话很快就传了出去。不过……”
“即使善吉祈愿成真,也没得到任何好处?”
“正是。为助这种一穷二白的穷光蛋祈愿成真,甚至不惜违法犯纪,究竟有什么好处?即便真是神佛所为,善吉可是连个供品或半点香油钱都没供奉过。”
有理。这其中必有蹊跷。但这又与咱们有何关系?又市问道。
“的确无关。我并没有恨到非杀不可的仇人。不,仇人不是没有,但可没打算杀了他。杀了人可没半点好处。”
说不定有人恨你恨到巴不得杀了你呢,又市挖苦道。
“或许有人把我当傻子,有谁恨我了?或许有人怕我,有谁喜欢我了?我既不讨人喜,也不惹人嫌。巴不得杀了我的疯子,世间肯定一个也没有。”
那就随它去吧,又市说道:“既然你不写别人的名字,别人不写你的名字,人家想做什么又与你何关?”
“话是没错,不过,阿又,长此以往,保准有人又要遭蒙损失,是不是?”
“损失?”
或许真是如此。
“唉,我都开始觉得自己吃亏了。”话毕,仲藏起身将酒钱摆在毛毯上,接着又说,“走,陪我遛遛去。”
“我可不想去道玄坂。”
“谁说要去那儿了?我不过是得上吴服町买些布,要你陪我走到那头的大街上罢了。”
长耳仲藏以经营玩具铺为业,平日里靠造儿童玩具糊口,但为戏班子打造大小道具、机关布景的本领也十分了得。这下要买布,一定是又要做些古怪东西了。
反正也没兴致独自赏花,无事可干,又市心想同他四处遛遛也好。
只见长耳缓缓挪动那副硕大的身躯,径自走到大街对面的樱树下,看起来似乎忧心忡忡。
怎么了怎么了?跟在后头的又市朝他喊道:“喂,造玩具的,你方才那番话的确有理。这场黑绘马风波,背后必有隐情。倘若真是个取人性命的陷阱,当然有人吃亏、有人伤悲,或许受害的已经有好几人了。不过,正如我常说的,咱们和这半点关系也没有。”
我也巴不得半点关系也没有,长耳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巴不得?”
“倘若事情找上咱们了,该怎么办?”
“找上咱们?”
“你脑袋怎这么钝?这可不是赌具磨损一类的损失,而是攸关人命的损失。吃了亏的人能上哪儿求助?光是租赁锅碗被褥的损料屋可帮不上忙,唯一能找的只有阎魔屋。吃亏的家伙委托阎魔屋代其讨个公道,大总管又接下这桩差事,事情不就落到你我头上了?”
这话的确没错。
我可是害怕极了,长耳踱着步说道:“阿又,你应不至于忘了吧?十个月前立木藩那件事。”
哪可能忘了?当时不仅是又市自己,整个阎魔屋的人都差点性命不保。
“我虽生得这副样貌,但也想图个全寿,可实在不想再同高人过招。”
“高人……”
“倘若这场黑绘马风波背后真有隐情,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怀着什么样的企图,必有擅长取人性命的高人参与其中。若非如此,绝不可能将不分对象的杀人差事干得如此娴熟。若真是如此,”长耳转过头来问道,“那些家伙有多骇人,你比谁都清楚不是?”
“噢,当然清楚。那些家伙远比咱们懂得分际。”
该如何下手,该改变些什么,该帮助些什么人,该如何纾解遗恨——这些家伙丝毫不理会。以杀人为业者,绝不在乎任何理由,只要将人杀了便成。若要勉强找个理由,想必就是酬劳了。碰上这种人,任谁都要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只有求饶保命。当然,再怎么苦苦哀求,他们也绝不理会。
还真是麻烦。只能祈求这回的情况不至于太麻烦。
“若真碰上了,不参与不就成了?”接不接这桩差事,毕竟是自己的自由。
“由得了咱们吗?上回那桩寻仇的差事,你不就被迫接下了?”
“哼,我可不是那只母狐狸的孩子或下人,和她既不是什么主从关系,也没欠她人情,压根儿没义务听她的吩咐办事。我都说过好几回了,咱们也有权选择差事,不想干就不接,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