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3页)
访竹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几乎每家报社都有代表参加。拿着一杯酒,她好几次都差一点被人群挤得把酒洒掉。小心翼翼地,她移向窗边,想找个空隙站一站,心想,这种酒会,不参加也没人知道,早晓得这么挤,她就不来了。想着走着,忽然间,窗前有个女宾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一头乌黑卷曲的浓发,垂在耳际额前。白晳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小小的翘鼻子,和一张红润小巧的嘴。她穿了件露肩的白礼服,披了件纯白长毛的狐狸皮披肩,身材修长,肥瘦适中,微露的肩头是丰润的,小小的腰肢不盈一握。她在笑,笑容美好,妩媚、温柔而幸福……很少看到如此具有吸引力的女人!很少看到如此“美丽”的女人!访竹不大对女人给予“美丽”两个字的评语,因为她认为真正配得上“美丽”两个字的人太少。它不只包括容貌,还包括了风度、仪表、谈吐和内涵。这女人,她正和身畔的一位男士谈着话,那盈盈浅笑,那浑身散发的一种雅雅的高贵,自然而毫不做作的温柔。是的,访竹吸了口气,她真“美丽”!虽然她不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却比年轻女人更有女人味!
访竹不知不觉地走向了这女人。
那女人正好回过头来,看到访竹了。她似乎怔了怔,对访竹温和地微笑着,她在回忆,可是,显然她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访竹了。
“你好!”访竹对她点着头,用手拍拍脑袋。“假若我没记错,你是顾太太吧?顾飞帆的夫人?”
“是的。”顾太太——微珊,她笑了,眼底流动着光华,唇边绽放着欢愉。“我见过你……可能在上次‘外交部’的宴会上?”
“可能。”访竹说,“我是报的记者,什么酒宴都会轧上一脚,我姓纪。”
“纪小姐,”微珊笑得高贵,笑得真诚。“很抱歉,我总是记不住别人的姓名,但是,见过面我会记得的。一见你我就觉得挺面熟的。”
“不要抱歉,”访竹说,“像您——顾太太,我们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因为您实在太……亮了。我常常跑新闻,很少看到像您这样——”她思索着句子,沉思地凝视微珊。“沉浸在幸福里的女人!噢!”她笑了。“如果我对您做个专访,这会是个好标题。您很幸福吧?顾太太?”她率直地问。
微珊侧头沉思,她深沉的样子可爱极了。然后,她正视访竹,很坦白,很诚恳,很无保留地说:
“我确实很幸福!”
“微珊!”有个男人在喊,端着酒杯从人群中挤过来,一路和人打招呼。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材……访竹想逃走,来不及了,她和飞帆面对面了。
飞帆一震,似乎和什么人撞了一下,酒泼了出来,溅了一身都是,微珊慌忙走过去,用一条滚着小花边的手帕帮他轻轻擦拭着。飞帆瞪视着访竹,访竹对他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想,这就是顾先生吧!”她说,“我是报的记者,我正和您夫人在讨论——什么叫幸福。”
微珊发现了她的疏忽,及时转过身来弥补,她介绍着面前的两个人:
“飞帆,这位是纪小姐。”
“纪——小姐,”飞帆从喉咙中逼出了称呼,伸出手去。“我——打赌我们认识过!”
她被动地去和他握手,他握住了她的手,立即紧握了一下,那么紧,紧得她的心都跳动了一下。他放开她,眼光无法从她脸上移开。微珊站在一边笑,幸福地笑,解释地说:
“我们和纪小姐在‘外交部’的酒会上见过。”
“哦?‘外交部’?”飞帆咕哝着,眼底,在闪耀着两簇火焰,危险的火焰,泄露秘密的火焰。
“顾先生,你打断我们的谈话了!”访竹飞快地说,看了微珊一眼。“我刚刚正和您夫人说,我很少看到像她这样沉浸在幸福里的女人。幸福得——让人嫉妒!”她笑了。对飞帆再深切地看了一眼。“能让女人幸福的男人,这世界上已经找不到几个了。”
“能让男人永怀不忘的女人,这世界上也找不到几个了!”飞帆说,盯着她。
她把杯子送到唇边,饮了一口酒,从杯缘上,她看过去,飞帆眼底的火焰依然明亮。她再喝了一口酒,看到微珊悄悄地整理飞帆的领带……
刘楠终于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到访竹身边来了。
“访竹!”他叫,擦着额上的汗。“我看我们可以先走一步了。”
访竹回头看到刘楠,她亲热地挽住了刘楠的胳膊。回过头来,她很快地说了句:
“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先走一步!顾——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们夫妇!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幸福的一对!”
很快地,她和刘楠离开了酒会。一直走到大街上,她还觉得,飞帆的眼光在后面烧灼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