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舒卷从容一片云傅耕野口述(第3/5页)

定:在什么地方?

傅:东直门北小街瓦岔胡同,里头有个小菊儿胡同。

定:是不是很早很早你们祖上就住在这地儿?

傅:对,就在那儿住。我大舅爷也住在瓦岔胡同。

定:他们家还有他们家的房子?和你们不在一个地方?

傅:对对。那会儿分着住,他们住瓦岔胡同,我们住小菊儿胡同,离得倒是挺近。注56松寿的房子也挺大的,最早得有四五十间,我小时候是30多间,前头是东直门大街,后头是瓦岔胡同。临着三条街,这边是小菊儿胡同,那边是瓦岔胡同,这边是北沟沿。后来在后河沿又盖了5间。院子大,有好几个院子,西院南院北院,院里不是太讲究,但是什么海棠树啊,梨树啊,枣树啊,香椿树啊,桃树啊,各种树都有。解放以后七十九中占了一部分。

定:才占了你们家的一部分?

傅:对。家里头也没有什么讲究。不像那家(指那桐注57家)似的。那中堂家是特别讲究,那家花园什么的。一直到现在他们家还吃房产呢。那桐死了以后他那个儿子绍曾爷,我哥哥跟他在一块儿,我两个族兄跟他们都认识。傅芸子、傅惜华注58是他的老师。

我大舅爷他们那房子是先卖的,那很早了。民国初年的时候。我大舅爷一死,把房子一卖以后啊,就败落了。他们就住在西城。住在我大姑父赵元芳他们家的房,赵元芳是满族啊,荣庆注59家的后代,他的爱人是我的姑姑,我的大姑,他们就在翠华街呀,锦什坊街啊,住这儿。注60

我两个母亲,大母亲是蒙古族,博尔济吉特氏。她是那彦图注61的姑姑。她跟我父亲一块儿上的法国。

定:她长得像蒙古人还是像满族人?

傅:……像满族人吧。我那大母亲非常能干,非常漂亮,长得挺秀气,不像蒙古人似的。我一直跟着她,到她死,好像是我小学四年级,9岁、10岁的时候。我大母亲抽大烟。那彦图在宣统旁边还做官,后来他的府就卖了,就搬到鼓楼中医院那儿。他原来的府在郎家胡同,安定门那边。那会儿庆王爷正拿事。

定:那桐家那时候跟庆王爷他们走得近。

傅:一直到现在也走得近,都是亲上做亲……张寿崇也知道好多事。

我大母亲没有后代,后来是我二母亲生的我、我的哥哥、我的姐姐。我二母亲也是满族,姓颜,颜扎氏。

我这个母亲就是管我管得厉害,好好念书。小时候就教我两样,一个是写字,得会一笔好字,那会儿得自己写履历票,姓名籍贯。有那个字号儿,让我念。一个是喝酒,为的将来好应酬。我6岁时候就上桌,拿一小杯就喝酒,学喝酒学划拳,官场上应酬都得会。得会一笔好字,得会喝二两酒。我起初也不怎么喝,后来就天天儿喝,我记得我大母亲就喝,我哥哥也喝,我也喝。

我父亲死的时候是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就是(抗战)刚一胜利,他去世的时候69岁。她(二母亲)死的时候我都划了右派了。

3.大姐与二姐

傅:我们家的房子到我14岁的时候给卖了。卖房子时候我是初中二年级。就是我那两个姐姐结婚,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家里边就没钱了。

我大姐比我大15,我二姐比我大13,我是最小的。我大姐结婚跟的是端方注62端午桥的后代,我听我大姐说,他们家北房五间空着,结果她的陪嫁呀,把这五间北房都装满了。我二姐也是,嫁给一个姓曹的,三间房子都是空的,都装的是陪嫁。我两个姐姐结婚,家里的好多财产就都没了。我记得我父亲那会儿在外交部工作,家里就仗着工资生活,一月工资二百块钱,我父亲借了一年的工资。

定:那他干吗要给她们那么多的陪嫁呀?

傅:都那样呀,那会儿姑奶奶出嫁都那样呀,半边家都完了。咱们满族女的在家里头权势是最大的,满族姑奶奶最尊贵,反正在家里头拿事的都是姑奶奶。

定:您那俩姐姐在家拿事吗?

傅:也是拿事,什么都是她们说了算。大姐二姐。

定:您大姐也念过书吗?

傅:也念过书。她是女一中(毕业),在北海前门那儿,现在是161中学。注63她跟端方那儿子结婚不久啊夫妻不和,端方那儿子精神也不正常,后来就离婚了。离婚还挺困难,端家有权有势么。我父亲还是托人办的离婚手续。端方不是净买古玩什么的,花了好多钱嘛。注64

定:他也是辛亥革命时候死的,跟赵尔丰前后嘛?

傅:是呀,叫人打死的,在四川。端方死了以后他那几个弟弟,几个后代都不行。端方是陶四,后来陶五、陶六,也都没有做什么好的差事。就有个女的,陶梦庵,唱戏的,有名儿,唱得好,跟梅兰芳学的,后来就下海了。还有一个姓陶的,陶九,也是下海了。满族这些个人唱戏都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