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4:后勤和供应(第4/6页)

当然,机动性的限制最迫在眉睫的影响不在后勤,而在实际的作战:在火力区中心,步兵几乎寸步难行,稍有动作就会死伤惨重;直到1916年发明了坦克以后,小股部队才能够在与敌人作战的时候迂回穿插。然而,后勤的问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自始至终都是各国军队的一大困扰;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要赢得火力区内的优势,就需要加强己方的火力,这就要求从火车卸载处运送更多的炮弹到火炮阵地,而运炮弹只能靠马拉。结果,仅举1914—1918年间法国港口为英国西线军队卸载的军需物资为例,其中货量最大的就是马饲料。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问题再次出现。由于德国的机械工业必须集中资源制造坦克、飞机和潜艇,汽车运输力发展不够,而且反正也经常缺油,结果德国军队征用的马匹甚至比1914—1918年间都多——第二次世界大战征用了275万匹,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才用了140万匹;大部分马匹都死于战争期间,苏联红军在1941—1945年间征用的350万匹马多数也在服役期间死去。只有美军和英军能够用汽车为前线的部队运送军需,这要归功于美国石油工业和汽车工业独一无二的生产力。事实上,美国丰沛雄厚的资源不仅能完全满足本国的陆海两军对卡车和燃油的需要,而且还为苏联红军提供了395883辆卡车和270万吨汽油。苏联人后来自己坦承,他们就是靠了这些卡车和汽油从斯大林格勒(今伏尔加格勒)挺进柏林的。

工业时代的大战期间,铁路、马匹和汽车运输所承受的负担比过去,包括火药时代的军需供应线的负担大得多。使用冷兵器的军队需要携带的只有食物、饲料和装备,如帐篷、工具,可能还有架桥设备;使用火药的军队所需的弹药量也不大。然而,大规模生产时代的工业通过碾轧钢板和浇铸发动机部件而实现了交通运输的革命,也生产了大量的炮弹和子弹供军队使用。弹药消耗量因此而成倍增长,比如,滑铁卢战役中拿破仑的炮兵部队有246门炮,战役中每门炮发射了约100发炮弹;1870年,在19世纪最著名的战役之一色当战役中,普鲁士军队发射了33134发炮弹;1916年7月1日的索姆河战役打响的第一周,英国的炮兵发射了100万发炮弹,总计约20000吨金属和炸药。如此大量的需求在1915年引发了一场“炮弹危机”,英国启动了紧急工业化方案加快生产,还向其他国家产能有余的工厂下了巨额订单,这才补足了炮弹的短缺。自那以后,英法两国的军工生产再没有出过岔子;法国人在战前原计划每天消耗10000发75毫米口径的炮弹,到1915年把产量推至每天20万发的水平;1917—1918年间,法国为来欧作战的美军提供了1000万发炮弹,供美军的法制大炮使用;美国空军投入作战的6287架飞机中有4791架是法国制造的。德国尽管因协约国的封锁而被迫使用硝酸盐的人工替代品,但它的炸药产量从1914年的每月1000吨增加到1915年的每月6000吨;就连备受轻视的俄国工厂系统也把炮弹的产量从1915年的每月45万发猛增9倍,到1916年的450万发。

19世纪发展起来的欧美军工产业的能力和复杂性史无前例。石器时代的人挖掘燧石,制造燧石用品,形成了商业规模,但青铜武器和甲胄的制造一直是小型的手工业。铁的到来导致了产量的增加,甚至促成了生产的标准化:罗马军队掌管着一个军工厂网络,由它们生产军团用的带环铠甲、头盔、剑和投抢;国家高度重视工人的技术,398年甚至发布法令,规定给他们打上烙印,以防他们逃跑。然而,蛮族入侵后,武器制造再次成为私人作坊的生意,虽然制造锁子甲的技术因为难度很高,所以纳入了国家管理之下。779年,查理曼大帝发布敕令,向外国出售锁子甲的商人一经发现即没收其全部财产;这个敕令于805年再次下达;据估计,查理曼的骑兵作战时所穿的锁子甲总计重量有180吨左右,相当于帝国内所有制甲工匠几年的产出。

制造金属盔甲无论是冶金技术还是成型技术均极为复杂,因此更缩小了制造的范围;最好的盔甲出自皇家工场,位于格林尼治的皇家工场是英国的盔甲制造中心。然而,金属盔甲的制造工艺达到顶峰的时候恰值火药面世,不仅使金属盔甲迅即成为明日黄花,而且催生了对火药、弹丸、火炮和个人用火器的需求的飙升。开始时金属弹丸贵得离谱,于是石匠扩大产品范围,去做石头替代品。火药生产的一大限制是天然硝酸钾,即硝石的奇缺。直到19世纪发明出人工合成的技术之前,硝石作为细菌对尿液和粪便产生作用后的产物,通常只能在洞穴或畜栏里找到。很多国家都直接控制对硝石的采集和使用。虽然火器制造日益被纳入国家垄断(比如,英国的伦敦塔中就有国营兵工厂),但私人枪炮工匠也批量生产枪支,这类私人枪炮工匠主要集中于较小的德意志邦国。然而,火炮的铸造从一开始就牢牢地把握在国王手中,随着15世纪末火炮革命的来临,国有兵工厂的历史遂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