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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
“四十里外的月望亭。”
听他这一说,缇萦才定了心。然而她不解的是:“为何不一起走呢?”
“是为你——”
朱文说了缘故,卫媪黎明起身,看她睡得正酣,想起连日的辛苦,实在不忍唤醒她,于是关了窗户,去打听发车的时刻。与朱文一谈,知道官差今天只走四十里,算来不过半天的路程,既如此,随后动身也还赶得上,不如就让缇萦多睡一会了。
可不是因为她“在梦里头”的缘故?缇萦这才明白他的话,确非玩笑。于是莞然笑道:“谁知道其中有许多周折?”
“但也不宜太迟。你快收拾吧,吃了东西,早早动身,我去看车去。”
说完,他就走了。缇萦不敢怠慢,草草盥洗,匆匆进食。依旧是朱文来帮着装载好了行李,往西赶了下去。
一路急驰,不过正午刚过,就已走了一半路程。整个下午,再走二十里路,时间绰绰有余,因此打尖歇息,相当从容。
朝食太迟,此时都还不甚饥饿。缇萦觉得最需要的是好好洗个澡——驰道上黄尘蔽天,天气又热,汗水沾上尘土,自觉狼狈不堪。好在中午的旅舍,多的是空屋,尽不妨由她汲了水,关起门来,大洗大抹。
这给了卫媪一个好机会,她早就想跟朱文作一番密谈;趁缇萦不在眼前,还等什么?于是顾不得休息,招一招手把正帮着御者在喂料溜马的朱文,找了过来,低声说道:“我跟你谈谈你师父的事。”
“对了,我也有许多话跟阿媪说。”
彼此都觉得有此需要,但也同样的彼此都不知从何说起?要说的、要问的太多了。而此时此地,却又无法从长计议,只能拣要紧的,略略交换意见。
一团纷乱,终于是卫媪捉到了一个头绪:“那孔石风,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他说‘前途略有安排’,是安排了些什么?”
这一来,朱文便能作有条理的叙述了。他告诉卫媪,孔石风的父亲是位达官,兄弟四个,只有行二的孔石风,喜欢结交游侠。因为家教极严,不见容于老父,被逐出庭门。但他极得母亲宠爱,而母亲手中私蓄甚富,有所需索,无不如愿,所以孔石风在市井心目中,依然是贵官公子。廷尉衙门的狱吏,与孔石风亦有结交。这一次朱文在长安得到师父被祸的消息,首先就找他去商议。游侠一向急人之急,视他人的危难与身受无异,所以孔石风自告奋勇,陪朱文东来,他与艾全最熟,无事不可商量,但其余的三个,不过点头之交,全靠艾全拉拢。
“事情不能顺手,就在这里。”朱文接下来又说,“他们六个人分做三番,如果是艾全的班头,什么事都方便;否则,就有些说不上话了。所以要慢慢儿来。”
“你是说,慢慢儿跟他们拉交情?”
“对了,正是这话。孔石风所说的‘略有安排’,也就是指的这个。由此西去长安,一路上都有些好朋友。他先走一步,就是去找那些好朋友帮忙。”
“如何帮法?”
朱文笑笑。停了一下才说:“无非让他们高兴——爱喝酒的,陪他喝酒;爱——”他又笑一笑,不说下去了。
卫媪自然明白,不外酒色二字,亦不必再问。于是她也把曾向狱吏行贿被拒,以及二姊夫有珍宝相赠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那好!”朱文极欣慰地说,“愁的是到了长安还不知道怎么办?既然准备了打点的东西,不比空手说的白话,全看人的高兴。这一下,师父定可安然无事。”
“这六位,可要点缀点缀。”
朱文凝神想了一会,断然决然地说:“不必!钱花在他们身上,并无多大用处。”停一停,他又说。“我有个办法,要叫他们自己佩服师父,领师父的情!”
卫媪看他神情诡秘,便笑着骂道:“你又出什么鬼花样?先说给我听听,看看可使得?”
朱文很谨慎地看清了四周无人注意,才凑到卫媪耳边,把他的办法,低声说了一遍,说完,他又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这些鬼花样!”卫媪虽是斥责的口吻,却并未表示反对,只略带不放心地叮嘱:“可不要弄巧成拙噢!”
“怎么会?连这点事我都办不了,还能在外面混吗?”
“对了!”卫媪脸色一沉,“你这半年,到底在混些什么?李舒是个无赖,你也跟他在一起干那些盗古墓、铸私钱,见不得人的勾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