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熊共舞(第11/14页)

孙子如果泉下有知,也许会对38岁的蒋介石表达自己的赞赏之情。他正在引导苏联布尔什维克和中国共产党为他缔造一支前所未有的现代化作战部队,这看起来很像是他的密友杜月笙和张静江出的主意。

以前需要钱是为了创建一支军队,现在需要钱,而且是大量的钱,其目的则是进行北伐。孙文听取了夫人的建议,他决定把庆龄的弟弟宋子文从上海召到广州。毕业于哈佛大学的金融家宋子文在筹钱方面很有一套。子文是个地道的资本家,出身于家境优越的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知名的印刷商和美南监理会牧师,大姐嫁入了中国最早出现的农村银行业家族,这些条件使他能够很大程度上缓解广州商人们的紧张情绪。看到苏联顾问们阔步走在广州街头,中国共产党党员也加入了“他们”资产阶级的国民党,这些商人们变得越来越警惕。实际上,在黄埔军校筹建之初,还在夸耀自己留着的大学生平头的子文就已接受孙文委托,开始重新打理国民党的财政。

这是一项令人望而生畏的挑战。当时,中国的经济整体上一团糟,“一战”时期收复的阵地已经不复存在。外国人卷土重来,再次控制了中国的财政命脉。庆龄的弟弟接到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筹集紧急资金以保证国民党的日常活动开支,之后又让他重新整顿广东省的经济,使其税务系统至少能够在表面上恢复秩序。相比全中国而言,他取得的成功仅仅局限在一省范围之内,但这足以令许多观察家感到惊骇。

宋子文是一位个子不高、身材矮壮结实的年轻人,脸蛋像一美元硬币上的头像。他的表情总是很冷漠,因为他脑子里总是装着很多事情。他戴着一副日本天皇和英国作家詹姆斯·乔伊斯常戴的那种镶着又小又圆的“泡泡眼”镜片的眼镜,这使他看起来更加冷静严肃。大家都说,他是那种喜欢看蝇头小字书写的数字账单的人,或者是喜欢在芝加哥帮人看走向来弄点儿油水。他的上嘴唇似乎总是微微有些汗迹。他在美国有很多朋友。

1915年,子文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到纽约的国际银行上班。不过,他并非像后来人们所说的那样在公司里当经理,而只是那里的一个普通办事员,主要负责面向中国的汇款业务。这个难得的机会让他见识到了海外华人如何处理他们与在国内的家人和商业伙伴之间的那些最为隐秘的财务问题。晚上,他则去哥伦比亚大学进修课程。子文头脑聪明,非常幽默。在政治上,他是个地道的西方自由派,可以同时坚持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

1917年,也就是他的小妹美龄回国的那一年,子文也回到国内,到上海的汉冶萍公司找了一份秘书工作。这原本是一家中国公司,主要从事煤矿、铁矿和钢铁厂等业务。日本商人早已对它垂涎已久,根据臭名昭著的《二十一条》,日本人于1915年获取了这家公司的控制股权。凭借宋查理的人脉,给子文安排份工作不过是小菜一碟。子文把这家公司的所有账目和财务运行情况整理得井井有条,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大家都说他是个天才,在上海这个地方根本无法完全展现他的能力。考验很快就来了,庆龄向孙文建议让她的弟弟南下广州帮助解决国民党的财政问题。子文于1923年抵达广州,随即便投入到工作之中,准备让华南地区臣服在他的脚下。

由于国民党急需活动经费,子文建议在1924年年初的几个月里实施一系列德拉古[9]式的“紧急措施”。这些措施包括对橡胶、甲醇和化肥用硫酸铵征收特别进口税。2月,又号召广州城里的所有商人“借款”5—500美元不等,然后交给政府。3月,向饭店就餐者征收10%的附加税。4月,开始征收软饮料税。5月,开始对专利药物、化妆品、婚礼、葬礼、宗教庆典甚至黄包车等都开始收税。

孙文一直以来就想在广州成立一家国民党的政府银行,以便集中掌控这一地区的资金流。1924年,苏联给他提供了1 000万美元的贷款作为银行的储备资金,中央银行宣告成立,宋子文担任银行行长。

在当年8月举行的开业典礼上,孙文只是宣布银行的资金来自一笔“外国贷款”,这笔钱到底是真的从莫斯科转到了广州,还是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从来没人知道真相。不管怎样,中央银行从成立之初起业务就非常火爆。中国许多银行有白银储备作保证的现金百分比都不超过5%,但中央银行自称这个百分比可以达到25%。它的声誉如此之好,以至它发行的钞票在中国其他一些不归国民党控制的地方也得到了认可。宋子文谨慎地信守银行的承诺,建立了良好的信誉。1926年,该银行的私人存款增加了6倍。不久之后,即便是普通中国民众也逐渐看到了宋子文的努力所产生的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