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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中庸进了安吴堡,乘骑刚被人牵往马厩,进入客房脸刚洗完,茶还没喝一口,周莹便满脸带笑进了房门。

袁中庸连声说:“少奶奶,我应去拜见你才对,你咋就来看我嘛!”

周莹笑道:“你们鞍马劳顿,我这几天大门没出,多走几步路值啥?我来看你们,是想对你说,一会儿在我书房吃饭,咱们边吃边研究问题,省了放下饭碗再开会。”

袁中庸受宠若惊地说:“谢少奶奶精心安排。”

周莹的书房是吴聘生前读书的地方经修缮而成。位于东大院老宅三进正厅房内。是栋坐北面南,两山墙四跨五间房,中门为厅堂、东西两头隔断的建筑。厅堂神龛中供奉着一幅关公绘像,绘像两侧联为:赤兔马千里走单骑信义至笃;青龙刀一锋会群杰神勇尤嘉。绘像下香炉里火香袅袅,红烛如炬,看起来周莹心目中的关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灵了。

袁中庸上次进安吴堡是在三年多前,在吴尉文生前居住的厅房里第一次见到周莹时,周莹还是初出阁的少奶奶,举手投足中显露出的清纯稚嫩,仍无法掩饰。时过三年余,再进安吴堡,迈进周莹的书房时,他发现周莹眼睛里透射出的坚毅与自信,足以令人感受到某种震慑力。

他在暗暗思忖:周莹叫我来安吴堡,到底有啥事呢?

周莹的书房是两间无隔断的四方框式房间,靠墙处摆着的书柜与木架,书柜里多是线装书籍;楠木格架上则是她收藏的古董,唯一挂在山墙正中的一轴画像,是吴聘十九岁生日时,渭北画师李清夫为他作的速写画像。靠南墙琉璃窗下,摆着一张长八尺宽六尺特制的书案,书案上摆了一部《史记》、一部《吕氏春秋》、一部《红楼梦》、一部《汉书·货殖传》手抄本。看来是她闲暇时翻读的典籍了。另外,还有几本蓝皮财会账册和一把三十六位算盘。北墙窗下则摆了有六个座位的茶桌,用作接待来访者。

袁中庸发现,周莹与她的公公最大的不同,在于对生活的认知上存在的差异和待人接物上所持态度的区别。吴尉文在时,把自己当作施舍者,给下属一种仰视的印象,而周莹则给下属一种亲和的感觉,可以携手并肩共进的印象。当他踏进周莹书房时,忍不住啊了一声说:“少奶奶,你比老爷在时会生活多了。”

周莹问:“此话怎讲?”

袁中庸说:“老爷把银子总想往银窖里藏,然后用来交结官宦,收买人心。而少奶奶则总想把银子接济日子苦焦的人。”

周莹说:“你说得不全对。我也爱银子,希望银子越多越好。不然,我拿啥去接济生活苦焦的人家?但我挣的银子一不准带血,二不能沾腥,三不可来路不明。只有这样,花起来才能心安理得,不怕任何风吹草动。”

袁中庸入座后,红玉为他沏茶说:“袁掌柜,这次回安吴堡可带了黄河鲤鱼回来?”

袁中庸笑道:“没有。因为天气热,出不了半天鱼就会臭掉,想吃黄河鲤鱼,只能等到冬天了。”

周莹说:“红玉吃了两次黄河鲤鱼,就变成了馋嘴猫。想吃就跟袁掌柜到永济去,啥时吃够了再回来。”

红玉说:“吃不上就等冬天吧,只是顺嘴问问罢了。”

骆荣、房中书、王坚、史明先后进入书房,袁中庸连忙站起说:“中庸失礼了,进了东大院还没来得及拜见诸位,便被少奶奶召到书房来了。”

骆荣说:“少奶奶通知我们到书房来与袁掌柜同进晚餐,共议商事,省了你来来回回跑腿,一举多得。”

房中书说:“今天相聚一堂,中庸老弟你是主角,我们全是配角,先讲下,一会儿你得给咱唱好今天这台戏。”

袁中庸被说得如坠进了五里雾中,他心里犯了嘀咕,少奶奶让我回安吴堡唱的是哪一出呀!

周莹破例在自己书房设宴款待袁中庸,目的十分明确,就是给袁中庸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让他痛痛快快拿岀一笔银子来,重建毁于动乱的运城盐栈。

袁中庸被安排坐在周莹右首席位,骆荣坐在周莹左首位置后,房中书、王坚、史明才依次入席,红玉给所有人斟完茶准备退出书房时,周莹说:“红玉,你坐在王坚下首,听听有好处。”红玉只得回身坐在了王坚下首,当起了旁听。

周莹在红玉入席后说:“我把袁叔从永济请回安吴堡来,并不是仅仅为请袁叔吃一顿饭。而是有求于袁叔助我完成两件事:一是运城盐栈毁于动乱后,面临着生死选择。若要它重生,就得投入一笔巨资,重新配备一班人马;如要它死,安吴堡从此失去一棵摇钱树,从山西市场上就此销声匿迹。对这两种结果,今天咱们在座的七个人来共同议议,研究研究,看是让它生呢还是要它死?第二件事是我想听听袁叔对山西永济秦晋铁木货栈六百八十亩土地经营管理问题的意见,因为我这次到永济才知道,永济这六百八十亩土地自买进至今,每年收的粮食连养活铁木货栈一百零三口人也不够,年年仅补贴种子和人工费就得花一千二百多两银子,拿这些银子买粮吃也足够了,咱们为啥傻到了出力不落好的地步还要往前拱呢?两宗事都在山西境内,袁叔现是安吴堡派驻山西商号的大掌柜,最有发言权,所以我把袁叔请了回来,想听听他的意见,然后做出取舍进退。咱们边吃边聊吧。”